清晨叫醒南挽誠的，不再是清脆的鳥語，而是清昶的鳴笛。

陷入棉被的柔軟，溺在陽光的溫暖，南挽誠趴在床上蛄蛹了幾下，才從被窩裡探出毛茸茸的頭，昨夜的疲憊留在了回憶的夢裡，一覺醒來他依然是那個快樂的孩子。

幹脆地将被子推到一邊，南挽誠爬起來伸個懶腰，蹦蹦跳跳進浴室洗漱。

鏡子裡的他頂着一個雞窩頭，從左眼角到右眼角是一條長長的幹燥的淚痕，用熱水輕輕拂過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新一輪循環開始的标記。

南挽誠吐出漱口水，簡單清洗了一下臉，哼着歌梳頭發，銀彩的發圈啪地一下綁住了混亂。

臉頰溫熱的水滴沿着輪廓消磨熱量，一路滑過冰涼地暈在鎖骨處的蝶眼。

南挽誠擡手将那片濕潤擦幹，留下一指紅印。

當年紋完這個紋身後，宋香還好奇地問自己有什麼含義，那時候他略顯羞澀。

【有啊，生命的烙印】

宋香的表情很複雜，當時他的文風比現在更加偏執瘋狂，一些寫着玩的短文甚至在普通平台沒辦法過審，宋香一直怕他走不出陰影，但她的眼神總歸無一例外是心疼與欣慰，她摟過自己的肩。

【是嗎？這麼說我們小碗破繭重生要擁抱幸福了！】

宋香誤解了，但沒誤會。

他第一次覺得陰差陽錯并不是命定，而是人為，那個喜歡蝴蝶的少年确實賜予了自己重生。

這又是一條無人能理解的病态。

【對啊！】

他一語感歎不知到底是給誰，或許都有。

【謝謝】

盯着鏡子裡的蝴蝶出了神，後覺手腕處的羽毛怯怯顯露赧顔。

這是簽售前夜逛街時沖動紋下的，他迷茫走進進店，不假思索要求紋羽毛，是一時興起，是蓄謀已久。

他很喜歡潑墨态紋身，肆意無拘，在張揚裡融洽具象，所以這根攀附傷疤而生的羽毛也是如此不羁而溫雅。

像，紋身的主人一樣，年少的主人。

“早安啊，南挽誠你怎麼這麼好看？”他對着鏡子自言自語比耶，“早安……翎羽。”

忽然驚覺自己已經不是一個人了，忘記給沈翎羽發消息了，着急忙慌從浴室出來，又左腳絆右腳摔倒了。

可能吧，小腦受損嚴重，平衡力有些許殘缺。

打開手機，完全忽視了對方昨天之後并沒有再給自己發任何消息，像往常一樣每日早晚問好。

【幼稚鬼：哦嗨呦學長~】

【幼稚鬼：新的一天想和可愛的小作者一起浪漫度過嗎~】

【幼稚鬼：wink.jpg】

對方還沒回消息，南挽誠就自己興奮得不行，拿着手機像那個貓貓點頭表情包一樣晃，在床上滾了一圈不小心滾到地上還樂呵呵站起來蹦跶了兩下，疼痛帶來的那點微乎其微的腎上腺素直達顱頂，腦子一熱，他跑到陽台對着天空大喊。

“早上好，各位——”

結果還真有人回應他，聲音從對面一棟樓傳來，言語玩味。

“早上好啊，小可愛！”

那人還很社牛，上來就一個自我介紹：“本帥哥名單字一個‘倜’，風流倜傥的‘倜’。”

“倜什麼倜，腦子被驢踢了？大早上安靜點。”厭倦又不失冷靜，音色有點像之前遇到的那個女大學生。

倜大少爺可能真被驢踢了腦袋：“美麗的女士，不好意思——”

一大早被人工起床鈴鬧醒的沈大少爺面無表情坐在床上，聽着這幾個蠢貨三言兩語，歎口氣。

【撒謊精：有事。】

【幼稚鬼：可不，我們約會可是大事！:D】

【害羞鬼：我的意思是，今天有工作】

【幼稚鬼：啊？】

【幼稚鬼：今天周六！投訴老闆！】

沒上過班的孩子比較天真。

【幼稚鬼：陪陪我嘛~】

也有些許無賴。

【幼稚鬼：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！晚上等你！】

更是蠻橫不講理。

靜音依舊關着，提示音接二連三響起，敲打着耳鼓，沈翎羽毫無還手之力，他好像一直對南挽誠無可招架之力。

就像昨天躺在偌大的别墅，疲憊與無力席卷全身，他卻久久不入睡，在黑暗裡期待着什麼，卻什麼也沒等到，一切如常，處處難熬，陷進了虛無，莫名其妙流了一滴淚，他歸咎為抑郁症發作。

可打開窗簾，白色的光透亮，縷縷纏繞他的脖頸，撩撥閉塞的毛孔。

推開落地窗，涼風襲噬體溫，呼出一口白氣，飛向蒙蒙的天空，卻被一片意外掉落的綠葉切斷，它晃晃悠悠遮蓋了失焦的眼睛，沈翎羽站在原地，恍神間，葉片就被凜風帶走，抓都抓不住。

一轉頭，原來是落進了屋内，蠻橫無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