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種前所未有的溫暖,輕柔的覆蓋了他的軀體,在血腥殘酷的漆黑夢境,這樣的夢美好得像是一種道别。
“你去哪兒了?”
夢裡的李司淨問出聲,疲憊困倦,帶着奶聲奶氣。
他額頭受到了掌心溫暖的撫摸,還有熟悉的聲音。
“睡吧睡吧,媽媽在呢……”
媽媽……
李司淨醒來怅然若失。
他好久沒有做過關于媽媽的夢了。
媽媽很忙,一直忙于工作,常常不能回家,電話都不能打一個。
李司淨都習慣了。
隻會在偶爾跟他爸聊天的時候,讨論一下媽媽又去哪裡出差,又看到了什麼新奇的事情。
當然,更多的時候,是他爸單方面的聊媽媽。
他們老夫老妻的,電話視頻肯定比他這個做兒子的要多。
可是這樣的夢境,太過溫暖,抵消了他以往夢境的恐懼。
李司淨害怕處于下位,脆弱無助的被人居高臨下的凝視。
但是這個溫柔的夢境,竟然使他産生了眷戀,躺在床上都忍不住蜷縮起身體,将床被墊在腦後,試圖找回夢裡的角度,抓住殘留的觸感。
他陷入柔軟的被子裡,浮現出一種奇妙的想法:周社将他的夢魇換為了美夢。
很奇怪。
有點兒不可思議。
李司淨在床上翻騰半天,終于伸出手,下意識從手機裡翻出媽媽的電話,撥了過去。
“對不起,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。”
李司淨撓了撓頭,翻身起來。
他習慣了,媽媽忙得經常打不通電話,不是關機就是沒信号。
時間還早,他爸已經準備好了早餐。
李司淨問:“媽媽最近又去哪兒了?”
“荷蘭?奧地利?”
總之周衛先生也一點兒也不清楚自己忙碌的妻子去哪兒出差了。
“反正就那附近吧。歐洲美洲的,到處跑。”
李司淨覺得,他爸地理一定很差。
荷蘭、奧地利都不是一塊兒大陸,被他說得跟村東村西一樣近。
父子倆閑聊,李司淨果然又聽到了老爸的炫耀。
“你媽媽不得了,在談國際大生意,她說忙完這段時間就好了,能夠休一個長假,她還給你帶了禮物。對了,她問你最近工作順利嗎?說在網上看到一些消息,《箱子》停拍了?”
“之前停了,現在又開了。”
李司淨邊吃邊說:“之前許叔拉的投資有點問題,現在我找了新的投資,沒事了。”
他說得模模糊糊,不願多說許制片搞來一個陳萊森有多煩人。
可惜,他說得再模糊,他爸也十分不滿。
他語氣都變得嚴肅,“我就說許葉這個人不靠譜,我勸你别找他當制片拉投資,你非不聽我的。”
“要不是你喜歡拍電影,就憑許葉忽悠你去讀什麼導演專業,天天白天黑夜不分的熬着,我非得跟許葉吵一架,叫他忽悠你。”
他爸跟許制片關系不好,李司淨一開始就知道。
還好李司淨是他爸的親兒子,不然他爸罵的可不就是許制片了。
“許叔到底怎麼你了……”
李司淨不禁好奇的回憶,他總記得他從小就和許制片關系好,許制片還跟他聊過很多外公的事情,可以說不是許制片,李司淨也許都不會對電影感興趣。
他爸老生常談,怒火中燒。
“大人的事你少管。”
“既然找了新的投資人,你就和許葉離遠點,别跟那家夥混,會學壞。”
這家夥、那家夥的,他爸一提到許制片,就罵罵咧咧,左顧言它,反正不說他們之間到底怎麼了。
李司淨以前不管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免得被家庭煮夫痛罵。
但現在不一樣了,他對許制片充滿懷疑,不得不追問道:“你不跟我說具體什麼事,我怎麼能知道他好不好、危不危險?難道有什麼不能跟我說的嗎?”
被李司淨一頓直白質疑,他爸臉色汕讪,猶豫許久,終于小聲說:“他是我情敵那邊的……”
“啊?”李司淨差點沒聽清,“許叔是你情敵,還是……”
“他跟我情敵是一夥的!一夥的!許葉還敢幫我情敵當說客,搶我前面上門跟你外公提親當介紹人。要不是這家夥,我跟你媽還得早幾個月呢!哼!”
李司淨:……
太理直氣壯了,也太義正辭嚴了,輪到李司淨啞口無言了。
他爸還沒完,往事不堪回首,一回首就怒氣沖天。
“情敵!你是不知道那家夥多讨厭,我說那個追求你媽媽的小子!”
他爸拳頭都硬了,終于逮着機會散發二十多年至今的怨氣,“當初我們還打了一架,那小子下手真狠,結婚肯定會家暴打老婆,不是什麼好東西!”
“淨淨,我跟你說,談戀愛就是要下先手為強,男子漢要對情敵重拳出擊,不要彎彎道道,不然會被人搶走。”
“當初如果不是老子快狠準,你就要給别人當兒子了!”
“叮咚——”
門鈴打斷了他爸的話。
他爸皺着眉,火冒三丈,“快去開門,肯定是你小叔沒帶鑰匙!”
李司淨都愣了。
什麼跟什麼,老爸年輕時候還有這出?
再說了,他一個當兒子的,給誰當兒子不是當?
李司淨哭笑不得,覺得他爸有意思又幼稚,記仇到現在。
他起身去開門,一想到可能是周社回來了,竟然心裡泛起些許羞愧、尴尬。
以至于打開門的時候,他忍不住皺着眉,垂着視線,假裝無事發生似的抱怨道:
“這幾天你到哪兒去了……”
然而,門外的家夥不是周社。
“嗨~”
來訪者穿着一身皮衣皮褲,亮片閃閃,碩大的墨鏡遮蓋了長相,隻剩一頭硬膠固定出流線型的頭發。
而他輕佻打着招呼的手,至少挂了三個戒指,兩套手鍊。
繁複得令人眼睛吵鬧,站在門邊都能聞到濃烈的香水味混雜着脂粉氣。
“砰。”
李司淨皺眉退後,直接關門。
哪兒來的聖誕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