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房州通判離開後,沒多久就到了晚上,需要點燈的時候了。
但是陸安作為犯人,是沒有燈油錢的,而通判不知出于哪種目的,也并沒有在這方面提供支援。
以往,陸安這時候就洗洗睡了,但今天,她抱着《禮》經就去了這個地方知名的花樓,往門口一站,在别人要招攬她進去的時候,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笑容:“我不進去,我兄長在裡邊,他讓我在外邊等。”
然後開始借着花樓門口的燈開始看書。
看門人見到這一幕,面色十分古怪。
這是哪裡來的書呆子,在花樓門口看書?
想要驅趕,又拿不準對方兄長是不是真的在裡面銷金,猶豫了半天,還是過去詢問了一下情況。
而書呆子卻仿佛受到冒犯的樣子,拿眼睛微微瞪他:“我還會騙你?你且聽好了!我兄長姓錢,名字叫什麼真不能跟你說,人稱二郎!他是太學生!太學生你知道嗎!整個大薪也才三千人!他還是上舍學生。”
讀書人?還是太學生?
看門人大驚,遂不敢再提,
陸安就着花樓的燈看了一夜書。在天将明的時候離開。
第二天晚上又來。
如此一段時間後,手上的《禮》經及注本也終于快要看完了。
而正在服役的陸二郎,也終于聽到一些奇怪的議論聲。
“你們聽說了嗎?房州來了一名太學生,日日夜宿花樓,每隔數日還換一家,短短半個月,竟已輾轉了七家花樓!”
“嘶!好一個色中餓鬼!”
陸寅一邊聽,一邊在心裡點頭。
因着家風,也因着實在不喜這些地方,他向來對文人雅士裡流行的押妓不屑一顧。
又聽那邊說:“不過這太學生自己好色,對幼弟卻看得很緊,堅決不許他進花樓,說是會移了性情。便讓弟弟在門口等,他那弟弟也是個呆子,竟真的在門口拿着書看,等了兄長一宿。”
陸寅心中再次暗暗點頭,作出評點:雖然這太學生貪花好色,對幼弟倒是頗有愛護,倒也不是一無是處。
隻是不知是他哪位同窗——若說隻以有兄弟和逛花樓這兩樣來搜尋,那符合條件的人可真是觸目皆是了。
“那弟弟天天到花樓前,可又無人見過他兄長,有人懷疑那太學生的身份是唬人的,弟弟隻是為了蹭花樓的燈火看書,可旁人一問,那弟弟竟對答如流,連上舍有多少人,講師姓甚名誰,裝潢如何都能答得出來。”
陸寅本來當個打發時間的故事聽的,但越聽,越感覺不對勁。一問,得知那弟弟自稱兄長姓錢,序二。
——而錢這個姓,是百家姓第二(第一為國姓)。
陸二郎:“……”
“陸、安!!!”
怒吼聲驚起一陣飛鳥。
*
陸安自然不是像陸寅猜測那樣,隻是為了報複他——或許有點小心思,但不過是順手為之。
她說了要恢複高三的沖刺階段,那就會用極大的自制力去規劃自己的時間表。
每日午夜子時到清晨卯時,在花樓門口看書,《禮記》已經看完了,又借了一本《論語集解》。
卯時回衙門,淺淺睡一個半時辰,便起床刷牙洗臉晨練吃早飯。
而後幫房州通判做事。
到了午時,先用餐,而後懸腕練半個時辰書法。
再小小睡半個時辰補覺。
下午需要她去衙門幫忙她就去,如果不需要就繼續看《論語集解》,順便複習《禮記》,然後又練書法。
先練半個時辰啟功體,再練半個時辰書聖的行書。都無本可摹,隻能憑借自己的記憶去練習。
到了晚上,自然是繼續補覺,直到花樓起燈,午夜再至。
如此堅持兩個月,紙鋪主人送的廢紙快用完了,那筆字也愈發好了,完全不懼科舉考官嚴苛的目光,《論語集解》、《禮記》還有新借的《毛詩箋》也爛熟于心。
陸安琢磨着,要搞點其他營生。總不能每次都去讨要廢紙吧。
她是能厚着臉皮做這事,可店主人也沒那麼多廢紙啊。
正琢磨着,卻是有衙役來喚她:“九郎,通判請你到他家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