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來,喝茶!這可是王家白茶,全天下僅有一株,一餅便值錢一千!”
宴會結束,房州知州叫來五大家族的家主及代家主,私底下開了個小宴,用來商議事情。
房州通判也在席中。
戢氏那位代家主詢問房州知州:“聽聞官家欲降恩房州,特赦一部分配所罪人,是真是假?”
自然是真,五家也早收到了消息,但是事情還是得擺出來先問一遍,才好有個明面上的名義。
房州知州撚着自己颔下長須,和氣地說:“自然是真,本官今日喚各位前來,便是欲和各位商議,究竟特赦哪些罪人方能服衆。爾等有何推薦之人,也可說來。”
這些家主們對視一眼,臉上已見喜色。
他們當然不會有子弟在配所裡面,但是他們在裡面有投資,偌大配所,總會有幾個有才華的人,而把這些人救出去,那就是天大的恩情,對方自然會盡心盡力為家族效力。
——不盡心盡力也沒關系,一個大家族,想要悄無聲息按死一個人,太簡單了。
盧氏深吸一口氣,控制住自己有些激動的情緒,力圖溫聲地問:“不知每家有多少薦額?”
房州知州裝模作樣的咳了一聲:“名額哪能固定,要看往日誰最有悔改之心。”
然後比了個手勢,大家就懂了:哦,總數八人,你們自己争。
朱氏一向以知州馬首是瞻,此刻連忙起身道:“州尊教訓的是,是我等愚鈍了,若釋放隸徒為定額,豈非違背了官家教民本意?”
房州知州笑道:“不錯,你懂了便好。”
其他幾家:呸!馬屁精!
戢氏已經觀望了好一會兒情形了,此刻突兀開口:“州尊為先,在下鬥膽,敢問州尊心中是否已有人選?”
朱氏一下子皺緊了眉頭。
失策!這話居然讓戢氏搶先了!
而房州知州擺擺手,笑道:“我哪能專斷啊,你們自己讨論,讨論好之後,将名單給我便行。”
而後,為了避嫌,起身出門。
房州通判還留在室内,等房州知州避嫌後,微笑着說:“我這兒需要一個名額,餘下七個,你們商議,可行?”
哪能不行?
其他幾家紛紛應是。
趙氏先一步開口:“據我所知,配所中有一書生,其父服役時,不慎被蛇咬傷,半身已麻,是此子不懼兇險,将蛇毒吸出,聽聞有人發現他們時,書生雙唇已近乎青紫,如此豈非孝乎?”
而後沒等其他人說話,又噼裡啪啦說了好幾個,什麼“兄弟害他,他卻原諒了兄弟”,什麼“他本性純良,在配所裡時常為其他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”,什麼“他自知進了配所,出來之日遙遙無期,為了不耽誤妻子,試圖将自己淹死在臉盆裡”,反正為了滿足釋放條件,提出來的例子都與“孝、友、睦、姻、任、恤、忠、和”相關。
等這些話說完,其他幾家臉色已經很難看了。
本就隻有七個名額,你一個人就提了四個,你想幹什麼?
盧氏立刻反駁:“這些事情也能算?咱們誰家沒做過?”
——宣揚名聲的手段不外乎這幾種。
反駁完後突然意識到自己話裡有漏洞,趕忙補充:“當然,我承認這些都是德行,确有悔改之意,你們說是吧?”
餘下幾家連連附和。
彭氏咳嗽一聲:“我家有自知之明,知道自家不如幾位兄長,搜集的情報也必然不全,但小弟還是腆顔,求諸位分兩個名額給小弟,不要多,就兩個,小弟這兒接觸了兩個小輩,以其勇力,爛在配所裡實是可惜了。”
盧氏也連忙跟上:“我家也不如諸位,隻求兩個名額便好。”
趙氏冷冷道:“怎麼,咱們這名額分配是看誰弱誰有理嗎?要不然八個名額都給你們算了。”
彭氏與盧氏讷讷難言。
看到其他三家明顯冷臉,便知道示弱行不通,但是他們也絕不會讓另外三家把名額包圓的,隻能沉默不語。
戢氏又是咳嗽一聲:“也不是說不想讓你們争,但大家夥兒都為了這事出錢出力,總不能随随便便就定下來,還是再讨論讨論。”
趙氏道:“大家也别傷了和氣,其實我覺得戢家乃進士之家,最重名聲,想來絕不會不經調查便随意推薦……”
然後就是一通對戢氏的吹捧,戢氏也投桃報李,開始商業互吹。其他家一看,急了,怎麼,你們兩家是要包圓名額是吧?
然後就開始吵。
房州通判坐在旁邊,不緊不慢喝着茶水。
吵吧吵吧,反正陸九郎已經内定了,不管最後吵出哪幾個名字來,陸安也必在其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