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将軍府·聞香閣

掌燈已至，閣内宴席齊備，五位夫人已落座，隻門口正面一張坐席空着。

“怎麼大将軍還沒到呢？”最下手一位美人兒向門外張望。

她上手的美人兒哼了聲道：“别看了，望穿雙眼也沒用。你以為打扮的花紅柳綠的大将軍就能多看你一眼啊。”

“如蘭！你說什麼！誰花紅柳綠啦？！”

“當然是你咯，”如蘭掩嘴一笑，“大将軍叫你‘如柳’，你可不是得名副其實麼。”

話音落處，衆人笑起來。如柳臉一紅，剛要回嘴，被另一人攔住。

“好了，鬥什麼嘴？！吵吵嚷嚷的像潑婦。”此人一開口，無人再出聲。

片刻，坐在右側第一位的如畫張口道：“姐姐今日的妝真漂亮，想必大将軍一定喜歡。”

“是啊是啊，”如蘭忙看向如畫對面的女人，奉承道：“誰不知道念希姐姐最得大将軍歡心啊。咱們進府都要改用如開頭的名字，唯有姐姐，大将軍送給你這麼好聽的名字，讓妹妹們羨慕不來啊。”

念希輕蔑一笑，理也不理，端杯喝酒。如蘭沒意思，一時衆人安靜下來。

“大将軍到。”随着門口小厮一喊，衆人忙起身行禮。目光集中到門口的一瞬間，衆人臉上閃出驚訝之色，沒人料到，穆赫章身邊竟然陪着一位面若春花的新人。

景玥剛想行禮，就被穆赫章一把拉住。二人徑直走到主座落坐。

“坐。又不是頭一次家宴，”穆赫章緊緊握住景玥的手，眼神關切道：“緊張什麼。瞧你，手這樣冷，是不是剛剛山上着了涼？喝口酒暖暖身。”

景玥有些慌神兒，忙搖頭，“沒、沒有，我不冷。”

穆赫章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，端起酒杯送到她唇邊，“乖，喝一口。”

景玥木然的酌了口酒。

下面坐的五位夫人早已忍無可忍，卻無人敢開口，唯有望向為首的念希，等她發話。

“大将軍，不知這位是？”

半晌，穆赫章一言不發，隻盯着神情尴尬的景玥笑。

如畫忙打破尴尬，對念希道：“姐姐不知道，她是……上次來咱們府裡……射箭的那位姑娘。”

念希聽衆人說過那天的事，臉色一暗，旋即擺出溫柔的笑意，舉起酒杯道：“今日本是家宴，既然大将軍帶姑娘來，那也就是府裡的人了。來，我敬大将軍和姑娘一杯，先幹為敬。”說着，一仰頭幹了酒。

“好，一起，”穆赫章舉起杯子遞到景玥眼前，“你的強項，喝吧。”

景玥無奈，接過杯子，看向一臉笑意的念希，回道：“謝夫人美意。”說着，幹了杯。

念希一笑，眼風掃過下手幾位美人。衆人會意，忙一齊舉杯道：“請大将軍和姑娘賞光，喝了妾身這一杯吧。”

想起今早和香鸾的對話，景玥一陣為難，看向穆赫章。見他高興的喝了一杯又一杯，根本沒有幫自己解圍的意思。

見她遲遲不肯喝酒，如畫故意揚聲道：“怎麼？姑娘不想喝麼？是不是不肯賞臉啊？”

“是呢，咱們的面子自然不如念希姐姐。”如蘭幫腔道：“姑娘才進府幾個時辰，就看得透透的了。”

“玥兒不敢，”景玥舉杯，“過府為客。衆位夫人的好意，我不敢不領。請。”

一時間又五杯下肚，景玥頰邊飄起一絲紅暈。這時，穆赫章才滿意的笑笑，攬住她肩頭，夾起一塊兒點心送到她嘴邊。景玥不得已張口吃下，如同嚼蠟。

“好吃麼，這是茯苓糕，最養顔的。”穆赫章溫柔的聲音引來衆位夫人嫉恨的目光。

景玥明白，如果自己再不出聲，不被這些眼神活剮了也得讓飛醋酸死，“茯苓糕是好，可大将軍知道玥兒不愛吃這個的。”

穆赫章故意哦了一聲，“是我疏忽，竟忘了你最愛吃酒釀圓子。”

“是呢，”景玥配合的點頭，“聽說皇城上成街有一家館子，做的酒釀圓子最好，不知能……”

不等她說完，念希攔過話頭，“姑娘既然愛吃酒釀圓子，吩咐廚房做去。府中有一位廚子做甜品最好，你也嘗嘗看，是好不好。”

穆赫章也不說話，邊端杯飲酒，邊遞過一個眼神給景玥。

景玥會意，“大将軍府的酒釀圓子自然是好的。不過飲食一項，所謂一家一風味。有人用花釀酒、有人用水果釀酒、有人則用竹葉釀酒，或味甘或清冽；有人用糯米糖心、有人用黑米果仁、有人用糯米蓮子，或甜膩或爽口；更或有因和面的水不同而味道有别。玥兒所說的這些不過是其中一二而已，大将軍府的廚子再出色，也做不到包攬百家吧。”

“想不到你懂這些。”穆赫章輕輕一握景玥的手，笑道：“如此說來也不算一無是處。”

景玥一扯嘴角兒，轉回話題，“那大将軍肯不肯陪玥兒上街去吃一碗酒釀圓子解饞呢？”

“理由充分，本大将軍想不同意也不行。”

“大将軍，”念希叫道：“宴席還未開始呢，妾身準備了一段舞蹈等您欣賞……”

穆赫章一擺手，“以後有的是機會。今晚我陪玥兒上街，你們早些歇着吧。咱們走。”說着，手上一用力，把景玥拽起來。二人在一道道憤怒的注視中，離開聞香閣，消失在夜色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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燈節廟會

十五燈節，男女老幼紛紛來趕燈會，熱鬧非凡。一盞盞高懸的各色燈籠，将一條條大街照得恍如白晝。雪飄了整日，到處銀裝素裹。白雪紅燈，别有一番情緻。

“這裡就是皇城最繁華的大街，所有漂亮的燈都挂在這兒。”穆赫章揚手一指熙熙攘攘的人群。

景玥擡眼一看，林林總總百樣燈籠，看得人眼花缭亂。

“你自己逛吧。我還有事，先走一步。”穆赫章轉身要走。

景玥忙叫住他，“你去哪兒？”問完又覺不妥，改口道：“額，我是說你讓我幫你找借口出門，不是為逛燈會嗎？”

見她認真的表情，穆赫章忽然一笑，貼上她面前問道：“你想我陪你？”

“不，不是。”景玥忙往後退開一步，行禮道：“不敢耽誤大将軍辦事。”

穆赫章看了她一眼，轉身離開。

景玥不敢阻攔，等人走遠，自己問過路人，往長亭橋去。

長亭橋建在穿越皇城的一條水道之上，橋上挂着五彩燈籠。遠離鬧市，橋上的人并不多。拾步上去，更覺空氣冷清。橋下水道結了冰，橋粱上燈籠灑下一片片光暈，偶爾有淘氣的小孩子跑上冰面玩耍。

“姐姐？！”

景玥還在張望，就被一人拉住，定睛一瞧，居然是趙小米。

“姐姐你可來了！我等你好久呢！”小米激動的喊着，大嗓門兒略顯沙啞。

“小米？！真的是你，”景玥驚訝的打量她一回，“好像瘦了。是我不好，連累你，這些天受委屈了吧。”

小米眼圈一紅，忙使勁搖頭，“沒有沒有，我好得很，姐姐放心。隻要姐姐好好的，小米受什麼苦都行。”

她越這樣說，景玥心裡越發難過，撫着她的臉道：“當初離開陽城時我跟你母親承諾過，會好好照顧你，沒想到……”

“我不怪姐姐。要怪就怪那個壞女人，都怪她。是她搶走穆哥哥。”小米照樣口無遮攔。

景玥突然想到什麼，忙轉眼一看，果然，穆赫非站在不遠處。

“玥兒……”他柔聲一喚。

景玥張了張口又閉上，不知從何說起。

小米眼光在二人身上一掃，笑道：“穆哥哥有好多話想跟姐姐說呢。你們說話吧，我去下面玩兒會兒去。”

景玥忙扯住她，“哎，你去哪兒？”

“橋下，他們放炮竹呢，我也去玩玩兒。”說着，小米轉身跑開。

景玥還想去拉，被穆赫非攔住，“行了，随她去吧。我有事跟你說。”

“什麼話，你說吧。”

“大概香鸾跟你說了，皇上已經下旨，恩準我迎你入門。”

景玥哼的一笑，“我聽到的是，皇上下旨讓你納‘趙小米’為妾，你别告訴我，聖旨上的名字是‘景玥’。”

“玥兒，你明白我的用意。現在趙小米是你，你就是趙小米。”

“呵，欺君罔上，是殺頭滅門的罪，你不怕麼？”

穆赫非堅定道：“不怕。”

“可是我怕！”景玥轉身走到欄杆邊，低頭去看冰面上和孩子們追跑嬉笑的小米，“秦昭已經認定小米是你要的人，經過她這一鬧，我們互換身份已是不可能了。”

“沒錯，所以我才約你今晚出來，為我們争取一個轉機。”

景玥眉頭一皺，“你想做什麼？”

穆赫非上前一步，靠近她耳邊道：“面見皇上，禀明一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