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慧趕忙去拿茶壺，恭敬道：“妾身不敢勞動夫人，還是我自己來吧。”

景玥一笑，推開她的手，“又不是在府裡，哪兒來的那麼多規矩。既然出來吃，該放輕松點兒。對了，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？我叫櫻雪吩咐他們去做。”

“夫人做主就好，妾身真的無所謂。”如慧一貫的小心翼翼。

景玥隻好由她，看向身邊一直沉默不語的曦兒，故意找話道：“姐姐這兩天氣色不大好，反正出來了，不如一會兒我陪你去醫館診個脈吧？”

曦兒陰沉着臉，淡淡道：“妹妹多心了，我很好，沒病。”

“随姐姐意吧，”景玥不介意一笑，繼續找話題道：“聽說永隆莊新進了一批綢緞，念希她們前兩天去買了幾匹，我看着那花樣挺漂亮，不如咱們吃完飯去逛逛，順便裁件衣裳可好？”

“真的可以嗎？”如慧眼中是興奮的光。

“當然了。”景玥點頭道：“正好入秋了，給你和姐姐裁兩身新衣。要是有好料子，順便把冬衣也做出來，豈不省事。”

如慧嗯嗯着猛點頭，臉上露出難得的笑意。曦兒仍舊黑面神一樣毫無表情。景玥了解她的心事，不想再刺激她，便和如慧閑聊起來。正說着，包廂門打開，兩個捧着托盤的小厮魚貫進來，後面緊跟着一身軟甲、眉飛色舞的穆赫章。三個女人忙起身行禮，景玥讓出自己的位置，刻意坐到穆赫章對面。如慧的眼神悄然在衆人身上一飄，低頭盯着茶杯不語。曦兒看也不看穆赫章一眼。

“大将軍來得巧，趕着飯菜一起進門了，”景玥故意打趣一句，打破尴尬的沉默，“我想着你下午可能會回兵營，沒叫小二上酒。大家湊合着以茶代酒吧。”

穆赫章看了曦兒一眼，對景玥道：“你慮的周到。本來下午無事，想着可以陪夫人散心，誰想到剛剛在兵營接到皇上聖旨，隻得改變行程。”

“聖旨？”景玥問出口。曦兒略顯緊張，擡眼看向穆赫章。

穆赫章回以一個安慰的微笑，解釋道：“皇上打算去城郊獵場秋圍，所有親貴大臣一并随行。碰巧今年我人在皇城，禦林軍調動的事多少也要過一下眼。最近幾日我可能會很忙，不能常在府中，你們……天氣轉涼，都照顧好自己。”

如慧臉一紅，閃了穆赫章一眼忙垂下眼。曦兒眉頭微微皺着，眼神複雜，不知在想什麼。

見大家又不說話，景玥隻好接話道：“大将軍一人在圍場也要照顧好自己，不然……我們都會擔心的。”

“當然不是我一人，”穆赫章笑道：“皇上說了，準許參加圍獵的官員攜帶親眷一人并婢女兩人。”

景玥愣了下，旋即一喜，真是天賜良機，曦兒現身的機會來了。不等她接口，一直沉默的曦兒突然開口道：“恕曦兒冒昧，不知大将軍想帶誰一同前去？”話音落處，衆人略顯驚訝。

穆赫章一臉為難，他當然想帶曦兒一起，可當着如慧的面，又不能開口。

景玥趕忙岔開話題道：“大将軍不必急着做決定，慢慢想不遲。菜要涼了，我們先用飯吧。”

曦兒隻吃了一點，大部分時間都盯着穆赫章冷笑。穆赫章無奈又郁悶，有話在心口難開。景玥了解兩人間的暗湧，暗歎他們一個執拗一個癡情。如慧的表情更加耐人尋味，憂愁中又帶着淡淡的喜悅。終于寂然飯畢，衆人下樓，目送穆赫章騎馬離開。

“飯吃好了，咱們去永隆莊吧。”景玥擺手示意停在路邊的馬車過來。

曦兒果斷回絕道：“我累了，妹妹想去自己去吧，我先回府了。”

景玥覺得她并非不想去裁衣，而是不想見到自己，開口勸道：“剛剛大将軍說，過幾日陪皇上秋圍。想來，會有不少宮中的娘娘或者官員的妻女前去湊熱鬧。我們去的話，總得有幾身看得過眼的新衣，不能給大将軍丢臉啊。”

曦兒哼的一聲冷笑，“去圍獵能輪得到我們？！妹妹是大将軍的大夫人。去，也是你去吧。”

景玥一揚眉，笑道：“自然，我是要去的。圍獵啊，聽着就挺有趣的，你真的不想去嗎？隻要不違背聖旨，大将軍又怎麼會不同意你一起去呢。”

“你有話就說，别賣關子。”曦兒盯着景玥，滿眼厭惡，她最讨厭她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。

景玥并不介意，直白道：“皇上旨意，可以攜帶親眷一人婢女兩人，一共三人。沒錯啊。”

曦兒臉一沉，走到景玥身邊，耳語道：“你别太過分了，想讓我當你的婢女伺候你？！”

景玥扯了下嘴角兒，輕聲回道：“你放心，他身邊那個名正言順的大将軍夫人，一定是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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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隆莊裡，果然有很多新式花樣的布匹，恰好可以用來做獵裝。曦兒的神色比之前有所好轉，沒反對讓裁縫量身。景玥趁機又悄悄給她吃了顆定心丸，說明自己不做獵裝，不會陪穆赫章出席正式場合。那麼，如此一來，那兩個婢女隻能由景玥和櫻雪擔當了。

正看着布料，一行人浩浩蕩蕩踏進店門。

“你們老闆呢？叫他出來為我家夫人選布料。”一個小丫鬟很有威嚴的朝夥計吩咐着。

景玥下意識回頭看去，愣在那兒。冤家路窄，來人正是秦昭，後面跟着四名丫鬟。

“是你？”秦昭也認出景玥，踱步過去，邊打量她邊道：“幾月未見，果然不一樣了。看來大将軍府的生活是比當奴婢強些。”

景玥不想找晦氣，微笑點頭算是問好，低頭繼續看布料。見她不搭理自己，秦昭一股氣堵在胸口，走過去摸着布料，挑釁道：“這是南方的雲彩絲錦，顔色鮮亮、細膩柔順，确屬難得的佳品。隻可惜……不是什麼人穿在身上都能襯托出它的華麗高貴。有些人呢，自不量力，飛上枝頭，不會真以為自己能變鳳凰吧。”

景玥保持着禮貌的微笑，隻當蟲子在耳邊聒噪，全然不作理會。

“對了，你是不是有段日子沒見到你那個好妹妹了？”秦昭故意歎口氣，惋惜道：“她在府裡沒大沒小瘋瘋癫癫的也就罷了，有幾天總一門心思往外跑，說什麼……要幫姐姐。她說的是不是你啊？夫君讓她煩得要命。為了大家好，我不得不動了家法，教她收斂一下。她腦子笨，幸而知道怕疼。最近總算安分了些，下次你們姐妹碰面，好好勸勸她，别太恣意妄為。千萬不要忘了：穆府是誰做主！”

家法？！景玥心裡一驚，忙看向秦昭問道：“小米她還好嗎？”

秦昭哼了一聲，沒回答，轉身對丫鬟道：“永隆莊的東西越來越差勁，不買了，咱們走。”

“你等等！”景玥追過去，“穆夫人，我知道你跟小米之間有些芥蒂，她真的是個單純的姑娘，沒那麼多心機，不會威脅到你的。我相信穆太醫一定非常疼愛你，對于小米，他隻不過當做妹妹般看待。穆夫人，您大人有大量，如果小米有言語沖撞你的地方，請原諒她。”

“姐妹情深呵，”秦昭眼光一閃，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，“誰會相信你們隻認識一天而已。”

望着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，景玥心裡不安，自從上次在皇宮見過一面，再沒看到小米。因為答應了穆赫章不再私下跟穆赫非碰面，所以從暖晴莊一别兩人沒接觸過，倒是木頭偶爾會在她上街的時候出現，捎來穆赫非的問候。正在店門口呆呆的想着小米的事，一個身影湊過來。

“夫人？是我。”木頭悄聲道：“主子有封信給夫人。”說着，從袖口裡抽出一支信箋塞進景玥手裡。

景玥微微一怔，順手收起信，輕聲問道：“你跟你家夫人來的？”

木頭看了眼四周，搖頭道：“是主子吩咐奴才來的。他說有急事跟夫人商量，夫人不方面露面，就都寫在信裡了。請您一定小心收好，趕快過目。”

“知道了，”景玥點點頭，轉而問道：“小米在府裡過的好不好？最近……穆夫人有沒有跟她起沖突？”

話音落處，木頭一臉為難，啃哧半晌，才慢悠悠道：“其實……那個，也沒什麼事……就是……”

景玥聽得着急，“有話快說，我沒時間等。”

“哦，奴才直說吧，那天二夫人想出府，大夫人堅決不同意，結果吵起來。二夫人的性子您清楚，一時沒忍住就……結果大夫人請出家法，碰巧主子不在府裡。不過您放心，二夫人隻被掌嘴十下，奴才囑咐那個丫鬟手上留了力，所以隻是點皮外傷，沒大礙。”

景玥不由一歎，她最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，又無計可施，“知道了，你回吧，省得一會兒讓人看到你在不好。”

木頭點點頭，行過禮，一溜煙兒跑開。

不一會兒，如慧和曦兒量完身出來，三人一同回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