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真的考慮好了?”馬車裡,穆赫章看向身邊人,問道:“等會兒進了大将軍府,你不怕我改了主意,直接動手殺了你?”
“為了曦兒姑娘,你不會。”景玥肯定道:“君子一言,驷馬難追。大将軍既然承諾給我兩個月時間,至少我還可以再安心一段時日,用心為你們籌劃未來。”
穆赫章一扯嘴角兒,挑起車簾跳下馬車。景玥呆坐一回,才起身出去,發現他竟然沒走,而是站在車下立等。
“娘子小心,”穆赫章伸手扶景玥下來馬車,又環住她的腰,囑咐道:“一大早出門,娘子一定餓了,我吩咐廚房弄些好吃的來。”
景玥一陣别扭,又覺得好笑起來:原來演戲,穆赫章是高手。
兩人一路“卿卿我我”走到内院,就見櫻雪跪在當院,正在啪啪的自扇耳光。清脆的響聲讓景玥一驚,忙跑過去伸手攔住,急急問道:“櫻雪?!你在做什麼?為什麼打自己?!你嘴在流血。”
櫻雪一臉淚痕,小臉紅腫不堪,嘴角兒滲出血迹。
花朝見狀,沒理會這一對主仆,直奔穆赫章跟前,行禮道:“奴婢知罪,請大将軍責罰。”
穆赫章一擺手,“行了,你下去準備些吃的,我和夫人要用早飯。”
花朝一愣,瞥了眼在為櫻雪擦血迹的景玥,退下去。
“你膽子夠大,”穆赫章踱步到櫻雪跟前,笑道:“才第一天進府,就敢替夫人瞞天過海,是不是想見識一下大将軍府的家規有多厲害啊?”
櫻雪不自覺抖了下,把腦袋搖得撥浪鼓似的,支吾道:“不、不是、的,奴婢不敢……大将軍饒命。”
“大将軍開恩,”景玥起身拉住穆赫章衣袖,輕聲道:“求你饒過她一次,昨晚的事,是我錯。”
“你有錯,也要罰。”穆赫章抽出手,轉身進屋。
景玥忙拉櫻雪起來,囑咐道:“你先下去,大将軍那兒我來說。去洗洗臉,換件衣服,我叫你再過來。”
櫻雪點點頭,一溜煙兒走了。
正屋内,穆赫章悠哉的品了幾口茶,看向站在門口的景玥,“僅此一次,下回她就沒這麼走運了。你剛剛說可以接曦兒入府?需要我做什麼?我提醒你,最好把你的計劃合盤托出,我不喜歡被人操縱。”
“我并沒本事左右大将軍。我的全部計劃,就是讓曦兒姑娘名正言順的成為你的正室夫人,”景玥一揚嘴角兒,繼續道:“我覺得與其讓曦兒姑娘突然出現在大家面前,不管找任何借口,都會引起衆人一探究竟的好奇心。再精緻的謊言終究是謊言,禁不住所有人刻意琢磨,那曦兒姑娘的生活永遠不會安穩。所以,唯一讓大家放棄查證的方法,是讓他們習慣曦兒姑娘的存在。接她進大将軍府,你、我、她,從三個人一起,慢慢變成你和她兩個人一起,我想,會比突然換了一個更容易讓人接受。”
一語畢,穆赫章眉頭微皺沉思片刻,忽的露出一個笑容,他不得不承認,有了景玥的配合,曦兒可能不再需要那方面紗而能光明正大生活在大将軍府。思及此,他輕輕舒了口氣,“隻要事情如你所說,兩個月後,會有人送你回家。”
“我還有一個請求,請你答應。”
穆赫章眼睛一眯,沒有說話。
景玥認真道:“不論是在府内或者出府,我身邊隻留櫻雪一人伺候,不需要其他人跟着。”
穆赫章想了一下,點頭道:“可以。但是我也有一個要求,你必須做到。”
“什麼?”
“不許私下跟穆赫非見面。如果你破壞這條規矩,那咱們之前所有約定全部作廢。”
景玥一怔,随即狠下心道:“好,一言為定。”
由此,景玥全心投入到成全那對有情人的計劃中。事實上,她的私心是與其帶着無數隐患逃命般離開玄夏國,不如大大方方回去來得安心。穆赫章也很認真的配合她的行動,兩人一起策劃了一次望山拜佛活動,然後“意外”在山腳下救了被流氓追打的曦兒,将她帶回大将軍府。衆人見一貫不愛管閑事的大将軍突然熱血起來,隻道是因為這位大将軍夫人心軟善良的緣故,所以沒人對曦兒的出現表示懷疑,但對她的身世卻好奇的很。尤其是大将軍府裡幾位妾室,以念希為首,開始不停的四處打探現下住在大夫人院中那位苦命美人的來曆。半個月後,曦兒的新版往事傳遍全府:她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,從小跟外婆相依為命,後來遭遇惡霸逼親。僥幸逃脫後,輾轉來到皇城,盤纏用盡之後露宿街頭,又不幸被人販子盯上。在追逃過程中,偶遇上山燒香的大将軍夫婦。所有事情雖然巧合到讓人匪夷所思,但是不幸的遭遇總能得到人們的諒解。大多數人很樂見世上還有人過得比自己凄慘百倍。再加上曦兒竟然長得和景玥有幾分相似,一衆下人對她多了幾分親近。況且景玥又以和曦兒投緣為由,跟她結為姐妹,她留在大将軍府更加理所當然。念希、如畫和如柳心有不忿,卻說不出什麼。在曦兒出現的這段時間,穆赫章很守規矩的跟她保持着距離。當着人的時候,他跟景玥仍舊是一對“恩愛”夫妻。整座府中所有人的反應都在景玥預料之中,唯獨一個人的反應讓她不解,那就是如慧。似乎曦兒進府之後,如慧眼中總有一絲抹不去的哀愁,直透心底。景玥并未多想,隻要計劃順利,那麼再有一半月,回家的路近在眼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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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秋的天氣漸涼,穆赫章回兵營操練的時辰比以往推遲了半個時辰,這樣一來,他每天早上會留在房裡用飯,由景玥和曦兒坐陪。
“今天的紅米粥很好喝,曦兒你嘗嘗,”穆赫章親手遞了碗粥到曦兒面前,溫柔勸道:“近來你胃口不好,總吃不下東西,身子受不了。來,吃一口吧。”
曦兒神色冷冷的,眼裡仿佛挂着冰霜一般,推開粥碗道:“不愛吃。你們慢用,我先回房了。”說着,起身直奔門口。
穆赫章緊張的追過去,拉住她手臂小聲央求道:“曦兒,别鬧脾氣好不好?你不愛吃這些,那想吃什麼告訴我,我讓廚房去準備。”
“用不着,我不餓,”曦兒回眸冷冷望着坐在桌邊的景玥,略帶挑釁道:“妹妹安排的這樣周到我哪兒敢說不愛吃呢?!是我身體差,胃口自然差些,這麼好的東西無福消受而已。妹妹慢慢吃,姐姐先告退了。”
“曦兒……”望着曦兒消失在廊上的背影,穆赫章重重歎口氣,回到桌邊坐下,無心再吃。
景玥思索片刻,開口勸道:“她隻是暫時心情不好,大将軍不必憂心,一會兒我會吩咐櫻雪送吃的過去。”
穆赫章點點頭,“也好,她最愛吃藕粉糕,不要放糖,她不愛吃甜的。”
景玥笑了笑,應道:“知道了。其實大将軍關心曦兒,是不是應該主動表示一下?”
穆赫章一臉不解。
景玥解釋道:“現在大将軍府上上下下的人,都接受了曦兒是我結拜姐妹的事實。那麼,大将軍可以試着慢慢接近她,偶爾代替我這個做妹妹的表示一下關心,也算盡了地主之誼。道理無不妥,大将軍不必再違心的跟我當着衆人扮演恩愛夫妻,最重要的是,曦兒心裡會好受些。她這段時間忍得太辛苦。每當想到她要目睹心愛的男人和别的女人恩愛示人,我都替她心酸難過。她能克制到今日一直對我以禮相待,已經很不容易了,我真的很佩服她。”
話音落處,穆赫章幽幽一歎,苦笑道:“不知為何,我跟她解釋了幾百幾千遍,她就是聽不進去,不肯相信我跟你隻是演戲給别人看。我愛她愛了那麼久,她還是信不過我,哎……你說,我是不是很失敗?”
“那隻能說大将軍的演技太好,”景玥玩笑一句,立刻正經道:“這件事若換做我,我也不會相信,因為她心裡太在乎你。白璧無瑕,感情不允許他人染指。嗯,時辰不早了,大将軍還是趕快去兵營吧,遲了不好。”
穆赫章哦了一聲,起身走去門口。景玥見他忘了拿披風,很自然的叫住他,順手幫他披上肩頭。他微微一怔,看着身前低頭認真系着披風飄帶的人,心底悄悄萌生出一種特别的情緒。
“好了,”景玥滿意的整了整自己親手打的蝴蝶結,“大将軍别忘了早些回來,昨天說好陪曦兒一起去街上逛逛散心。哦,對了,我吩咐管家定了德惠樓的位子。若你午時趕不及回府,就直接去那兒碰面吧。我叫上了如慧一起去,那樣好些。”
話音落處,穆赫章低聲笑起來。
“你笑什麼?”景玥莫名其妙。
穆赫章搖搖頭,“沒什麼。聽你絮絮叨叨,倒真像一個做‘娘子’的。”
景玥也是一笑,忙斂住,扭頭看了眼空蕩蕩的走廊,低聲道:“大将軍笑話我沒關系,千萬别讓曦兒聽到,又該惹她傷心生氣了。”
“知道了,謝謝你的提醒,”穆赫章神色鄭重,“看來,我終于做對了一次,讓你活着。”說完,轉身離開。
不知站了多久,突然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:“夫人别看了,大将軍都到兵營了。”
景玥回過神兒,臉一紅,輕斥道:“就你話多。現在你一個人伺候我,還嫌活兒不夠多麼?”
櫻雪笑嘻嘻的搖搖頭,扶景玥進了屋子,邊收拾桌子邊道:“不累啊,比起在孛羅國好多了呢。而且夫人對我這麼好。大将軍平時是兇了一點兒,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并不苛責我。難怪大家都說自從夫人來了,大将軍變了個人似的,瞧剛才夫人給大将軍系披風時你們倆含情脈脈的樣子……羨慕死人了。”
聽她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說着,景玥心中一緊,難道是表演恩愛時間長了,自己不知不覺習慣了做那些讨好他的事?竟然還做得那樣自然!思及此,她一陣後怕,暗暗警告自己,以後千萬要把握住言行的尺寸。不能讓曦兒誤會,更不可以介入他們的感情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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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午時分,景玥帶着曦兒和如慧坐馬車去了德惠樓,隻有櫻雪一個丫鬟跟着服侍。對于這點景玥相當滿意,穆赫章确實言而有信,自從曦兒順利進府以後,他便如約撤走花朝、月夕等一衆之前時刻圍繞在身邊的下人。
“這裡的點心很好吃,我之前跟大哥來過,一會兒你們多吃點兒。”景玥心情不錯,給身邊的如慧、曦兒斟上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