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邊的“觀衆席”過于樸素,隻一圈大大小小古怪嶙峋的破石頭,幾層錯落着,坐上去保準紮屁股。
稀奇的是,林競發現這裡并不隻有他一個觀衆。
那些石頭後面,不算稀疏地,藏着或蹲着好些個身着暗色長袍的人,有大人有小孩,頭巾覆面,誰也看不清誰,有的孩子還光着腳,黑乎乎一小團。
他們并不交談,甚至都沒有眼神交流,隻一心一意地捏着袍子,摳着石頭,注視着下面那篇光秃秃的沙地。
倏地,鼓聲陣陣,号角長鳴。
所有人一瞬都緊張起來,伏低了身子,卻又探長了脖頸。
而格格不入的林競,大概是這裡偷看行刑最明目張膽的一個。
他想,底下的士兵會注意不到這些人嗎?不會。這是默許的。但凡公開的處決必是為了懲罰和震懾。
正對面高處,有一延展出來的露台,雖一樣破敗,卻很幹淨,石台邊緣還點綴了一些白色花朵裝飾,新鮮的還有水珠,這在沙漠裡可是極其珍貴的存在。
兩列士兵走上露台兩側,列隊向外,造型上略有升級,護腕和頭盔還有刀柄都是金的,繪有圖騰,有點眼熟。
而且王的親兵連長相都氣派了許多,合理懷疑卡顔。
肅穆莊嚴的氛圍籠罩着整個刑場,但不包括林競。
他的重點總是跑偏,連歎兩聲,“你看,人比人氣死人,我這穿的,他們那穿的......棗棗,要不抽空再開個答題,碰碰運氣換點充值點數,去換身行頭?”
錢棗棗感到匪夷所思,“前面誰跟我說不要做其他的事,隻過主線,注重效率的?”
“林競,你挺善變啊?”
“是我,我閉嘴。”林競癟了......
“但是真的可以考慮一下,答題又耽誤不了幾分鐘時間,有了點數,可以去武器鋪買加成水晶鑲嵌升級權杖,還能去藥材鋪買點救命道具打消耗戰......”他對此如數家珍,仿佛最開始提的那個隻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好處。
“算了吧,你就是犯毛病了。”錢棗棗一語道破,“我就沒見過比你還愛亂買東西的人,這麼敗家......”
其實,她剛住進這個公寓,看到那些稀奇古怪的裝飾和擺具,就總結為林競這特性打小就突出。
“你家裡人都不說你的嗎?”她放大畫面,對着露台,跟林競一同等着“王”的出現。
發現林競沒吭聲,她又挪鼠标把視角放到林競身上。有了設備加持,主控的表情栩栩如生,錢棗棗不免跟着皺眉,就數落一句,他這麼低落幹什麼?林競可從來不是玻璃心的人。
“随便你,你又不花我的錢。”
她留意着對方臉色變化,繼續戳他,“别禍禍我就行。”
林競努努嘴,不服氣,“我給你買小裙子有什麼問題嗎?”
“你品味獨特,我駕馭不了。”
“哪有,你穿了明明就很好看。”
“那是我本來就好看。”
林競張張合合,反駁不出個一二。
此時,号角聲停,露台中央走出一個一身白色長袍的男人。
王冠上寶石奪目,昭示着皇室的身份,男人的膚色較其他人要淺一些,眉眼俊挺,祖母綠的眼眸鎮定深邃,長袍看着簡單,卻是金色刺繡鑲邊,點綴華翠。
男人的出場照亮了整個遊戲畫面。
他敞開雙手,擁向天空與烈日,閉眼呢喃着什麼。
他胸前無端有細碎的小沙子盤旋、凝聚,最後演化成了一個金色框架的精緻沙漏,它旋轉着久不停歇,裡頭的沙子緩緩從一端流向另一端。
蓦地,整個場地劇烈震動。
中央夯實的凹凸不平的沙地,竟從中間開始松動,飛速下陷。
底下有個無底洞一般,刹那間吞沒了許多,沙河不斷地向場地邊緣拓展。
不一會兒,場地中心詭異地呈現出一個巨大的沙洞。
底下黑洞洞暗沉沉的,有回響似的,傳來風聲。
數秒後,鋪天蓋地的熱浪襲來,沙洞底下湧出瘋狂的烈焰,火色沖天。
那灼燒的氣味分外的複雜和不尋常,若有若無的,有類似燒焦羽毛的味道,逐漸變得刺鼻。
但其中又似乎混雜着甜膩,說句不合适的,有點像烤肉的味道。
可再細聞,又覺得臭了,下水道那種難以忍受的惡臭。
林競再次感謝細心的設計組,允許他短暫地捂住口鼻,阻擋生化攻擊。
“聽見沒,好多人在叫、在哭。”錢棗棗問。
“鐵定啊,這場面我都受不了,其他人不給熱暈也要熏得厥過去,脾氣差的高低得罵兩句。”林競指其他偷看的人。
可他餘光掃到,如此驚心動魄的刺激畫面,隔壁的小孩居然還靜靜地牽着大人的手,沒哭沒鬧也沒被吓到,眼色裡映着火光,流淌出幾滴火色的淚。
觀刑者裡,所有人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,隻會呆呆地凝視和流淚。
而林競才意識到錢棗棗問的聽見,是問他有沒有聽見那無名的火焰裡,傳出的無數人的慘叫與哭喊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