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走水了!走水了!”
不知是誰嚎了一嗓子,好似一滴水濺進油鍋,整個謝宅都沸騰起來。
守在謝知雲院裡的兩個嬷嬷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——
“好端端的,怎麼突然起火了?”
正在猶豫,一個漢子打門口跑過,瞥了一眼便怒喝:“沒聽見起火了?!你們還愣在這兒做甚?”
“可三少爺這兒……”
“他還能跑了不成?庫房要是燒毀了,就等着收鋪蓋滾蛋吧!”話落便急匆匆跑遠。
“壞了!”倆嬷嬷看一眼火光升起的地方,也變了臉色,不敢再耽擱。
本來府上生意就出了問題,若是庫房剩下的那些貨也燒沒了,她們就真不用過活了。
兩人生怕晚了一步,鉚足勁向庫房那邊奔去,壓根兒沒注意到先行離開的漢子出現在身後,迅速閃進小院。
齊山摸摸藏在袖子裡的鐵絲,幾個跨步就來到房門口,卻發現并未上鎖。
這倒是省了不少時間。
等推門進去,他就明白那些人為何如此放心了。
身穿大紅嫁衣,傅粉施朱的小少爺靜靜躺在床上,好似尊精緻漂亮的人偶,了無生氣。
齊山來不及氣憤,一把扯過枕邊的紅蓋頭,将妝台抽屜裡的東西一股腦兒全兜起來,胡亂打個結拎上,便折身回來彎腰打橫抱起尚在昏睡的小少爺。
“冒犯了。”
庫房那頭火光未消,大夥兒都忙着救火,謝知雲住的院子又比較偏,齊山一路走得順暢,很快便繞到後門。他将人塞進車廂,快馬加鞭離開謝宅,直奔鎮口。
四周都是刺眼的紅,像血液,又似岩漿,謝知雲走在其中,幾乎喘不過氣來。
“吼!”
震耳欲聾的咆哮自頭頂壓下,他驚懼擡頭,隻見一隻醜陋的怪物堵在路上,滿身肥肉層層堆疊,快要墜到地面。一雙混濁的眼上下掃視着眼前弱小的獵物,然後獰笑着張開大嘴,黃褐色的牙齒滴下黏液,散發出濃烈的臭氣。
謝知雲吓得不輕,轉身就跑。
“嗬,嗬……”
一腳踏空,謝知雲猛地睜開眼,捂住胸口劇烈喘息。
好不容易平靜下來,他這才發現哪兒有什麼紅色液體和可怕怪物,身下硬邦邦的,硌得從頭到腳都不舒服。環顧一圈,四處全是光秃秃的石壁,沒看見人影,隻有前方的火堆仍在燒着,發出霹靂啪啦的聲響。
這似乎是個山洞。
這個時候,自己不是應該出現在賈府嗎,怎會到了此處?難道是半路遇上山匪了?
謝知雲搖搖昏沉的腦袋,強打起精神低頭查看自己。
紅嫁衣、紅繡鞋都整整齊齊穿在身上,除了沾染上塵土有些髒,連領口的扣子都沒開。胳膊腿酸軟乏力,但也沒什麼奇怪的痕迹。
謝知雲長長舒出一口氣,心下稍安——情況還不算太糟。
“少爺,你醒了?”
渾厚有力的男聲突兀響起,正暗自慶幸的謝知雲吓得一抖,胡亂摸起一塊石頭握在手心,這才擡首看向前方。
有些眼熟的男人拎着隻扒過皮的兔子大步流星走進洞裡,溫暖的陽光給他高大的身形鍍上一層金。
謝知雲眨眨眼,終于認出來人——幾個月前剛進府的長工,在馬廄當差,好像是叫什麼山來着。
“車夫?”
謝知雲試探着開口,但嗓子啞得厲害,隻說了兩個字,便止不住咳嗽,嗆得眼淚都流出來。
齊山看得心驚肉跳,飛跑過來在謝知雲身前蹲下,把手裡的幾個才拇指大的猴桃遞過去,粗聲粗氣道:“我是齊山,之前在府裡趕車喂馬。少爺還想問什麼慢慢說,不着急。”
謝知雲緩過勁兒來,看男人低垂着頭,始終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,松開了石塊,伸出纖細白嫩的手指,拿過一顆猕猴桃。
齊山帶回來的猕猴桃個頭雖小得過分,但熟得正好,味道也不賴,甜滋滋帶着股獨特的清香。
謝知雲一連吃了三個,終于覺得喉中滋潤些許,不再幹癢難耐。
也抽出空打探更多消息,他擡眸盯着面前貌似老實本分的男人,問出自己的疑惑:“你為什麼會救我?”
擔心人胡編,他又清了清嗓子,挺起胸膛自認威嚴地補充:“擡起頭,不許說謊!”
齊山被他“震懾”,果真擡頭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