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悠心髒深處猛地一陣撕裂般的疼痛,那是他過去十年時間裡,承受過的所有痛楚彙聚在了一處。
他猛然擡頭,用近乎破釜沉舟的決心,對趙墨才說:“我也想讓他們退聘禮!”
被趙墨才握在掌心裡的手,無法控制地顫抖着,何悠的眼淚一滴一滴滾落下來。
此時村裡的老人和村長已經來了,一路上趙老丈告訴了他們張家替嫁的事,老人們和村長哪裡會不知道張家是什麼狼子野心!
村長聽說趙墨才主動提出要去張家找他們說理,要讓他們退聘禮,村長滿臉感慨地看着趙老丈說:“沒想到你這孩子成親後就長進了!”
趙老丈也很欣慰,村裡的老人們也說:“你家大郎說得對,這事可不能就這麼算了,不然别的村不僅認為你家好欺負,也會覺得我們趙家村立不起來!”
村長點頭,“是這個理。”
幾人到了趙家,趙墨才牽着何悠出來,向幾位老人和村長問好後,對幾人說:“我們得先去找了裡長,讓裡長給我們主持公道,否則我們去這麼多人,他們張家還要反告我們一個仗勢欺人。”
于是,趙家趙老丈和于氏,再加上趙墨才爹他們三兄弟,以及家中十六以上的孫子輩,一同跟着村裡的老人和村長去裡長家裡。
裡長管百餘戶,趙家村和周圍的幾個村子都是小村,四個村一個裡長,郭裡長就管着趙家村和張家所在的河灘村。
今日天氣不錯,雖已入冬,陽光卻也明媚,裡長正準備帶着家裡的子孫下地翻一翻土,為了來年做準備,就見着趙家村不少人氣勢騰騰向他家走來,裡長立刻知道出事了。
他看到了趙墨才,這可是他所管轄的四個村子裡,唯一一個童生,昨日趙墨才成親還請了他,今日怎麼就帶着他夫郎過來了?
裡長目光下意識落在何悠身上,愣住了,趙墨才身邊那人……他拉過自己的老伴,“你來看看,趙墨才身邊的那個人,是不是何悠,張钰的表弟何悠!”
裡長妻子一看,“哎喲,這還真是,這是、這是怎麼回事啊,趙墨才身邊怎麼是何悠啊!
與此同時,河灘村,何悠的舅夫王氏又數了一遍錢盒子裡的碎銀子,如今他們家一共有六兩銀子了,這對于鄉下人來說,可是一筆不少的财富了。
王氏生的哥兒張钰貼在他身邊,“阿耶,也讓我摸一摸這銀子呗,以後我成親,能不能給我做嫁妝呀。”
王氏讓張钰摸了摸碎銀子,笑得滿足,“等你成親,阿耶給你打一個銀镯子當嫁妝。”
張钰嘻嘻笑了,異想天開道:“姨媽怎麼就生了一個何悠呢,如果多兩個哥兒,我們聘禮都能收不少呢。”
王氏本想罵他,多養一個人家裡得多費多少糧食,可一想,何悠在他家做的活、下的地,又把這句話收回來了,其實也是劃算的,哎,可惜妹妹和妹夫他們隻留下了一個孩子。
兩人正開心着,門外突然喧鬧起來,隔壁家嬸子在門口大喊:“張家的,裡長帶着村長來你家了,你家男人呢!把你家男人叫回家來!”
王氏和張钰臉上蓦地一僵,心裡一慌,不好的預感彌漫心頭。
王氏手忙腳亂将家裡的錢盒子塞進衣櫃裡,他讓張钰呆在他們卧房裡不要出去,自己拍了拍衣服,起身出門。
剛走出房門,他就看到院子裡已經站了不少人。
張家的院子有些亂,昨天接親後沒怎麼收拾,院門口還放着今早張家男人打回來的柴火沒有收拾,院子隔壁的廚房裡,竈台上放着家裡人吃了早飯的碗沒有洗,大門口還有一盆子髒衣服,想來是今天要洗但還沒來得及出門,放在這裡的。
裡長看到這亂糟糟的院子,對河灘村村長說:“這張家的一直這麼亂嗎?”
河灘村村長被隔壁村和裡長找上門時,看到何悠都不用他們說什麼,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,他臉都臊紅了,當村長這麼多年,還沒這麼丢臉過!
這會兒他也不想給張家留臉面了,對裡長說:“何悠在家裡時,這院子可是規整得很呢!”
裡長還有什麼不明白的。
這會兒王氏出門來到院子裡,看着人群中的何悠,就知道大事不好了,他已經想到了這樣的後果,但沒想到趙家竟然連裡長都叫來了!
他白着臉,卻也提了一口氣,指着何悠就罵道:“你這個不記恩的白眼狼!就這麼下賤,搶着嫁人,趁你表哥不注意,穿了你表哥的嫁衣,嫁去趙家!怎麼,你看着這是一段好姻緣,就尋摸着自己嫁過去了!”
“村長啊! 你可要給我們做主啊,你都不知道,我昨夜裡看到我家钰兒還在家裡的時候,有多愧疚難受!這不要臉、有爹生沒娘養的東西,把他表哥的好姻緣都給搶了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