肖氏的腦子這會兒也轉過來了,她剛剛指着何小姑的鼻子,罵何小姑的侄女婿,這會兒大孫子告訴他,那個趙墨才竟然主動提出願意教他的大孫子學算賬本事。
肖氏并不知道趙墨才究竟能不能夠教會别人算賬本事,但趙墨才是他們這幾個村子裡唯一的童生,也是讀書時間最長的人,一直在縣學裡上了好幾年的學。
她想,趙家花了那麼多錢在趙墨才身上,他若是連算賬的本事都沒學會,這錢不白瞎了嗎?
現在他的大孫子可以跟着趙墨才學着算賬的本事,肖氏首先想到的,便是問自己的孫子:“趙墨才有沒有說要收你多少錢的束脩?”
她覺得這是趙墨才的斂财手段,她可不認為那個名聲不怎麼樣、好吃懶做、作威作福的趙墨才,真的會突然大發好心,願意搭理他們這些十年沒怎麼聯系過的遠房親戚。
周用民滿眼激動對肖氏說:“阿才兄沒有說這些,隻說順便教我了,他還在教趙家的其他人,我想他應當是不會要束脩的。”
這會兒何小姑也提起了他們去給他掃墓的時候,遇到趙墨才時,趙墨才偶然提起的那句話,當時她也沒有看出任何趙墨才要收束脩的想法。
肖氏腦子一震,對周用民說:“既然他沒有提,咱們就不給,他若是問你要了,你就回來,咱們就不在他那兒學了。”
周用民卻覺得這樣太過勢利,心裡想着如何也要像孝敬師父一樣對趙墨才。
但他知道奶奶的性子,所以沒有和奶奶明說,如果到時候奶奶因此不悅,再安撫奶奶也不遲。
倒是肖氏這會兒有些不太好意思了,她剛才才指着何小姑的臉,罵了她和她的侄子何悠,這會兒人家兩口子就要給自家大郎施恩。
她那一張已經挂上了皺紋的臉稍微地紅了些許,輕咳一聲,對何小姑說:“那什麼,你之前不是說,你那侄子出嫁,想給他的嫁妝裡添些妝嗎?”
“我們家這條件也不是很好,他那嫁妝我們也沒法給添太多東西不是。要不這樣,我先前不是還給大郎做了一雙新棉鞋嗎?要不把這鞋送給你的侄子,就算他穿不了,他家相公應當也能穿。”
何小姑性子本就是個軟弱的,從前甭管如何罵她,她也不敢反駁,這會兒婆母對她說了軟話,她當然也不可能反過嘴去奚落諷刺婆母,就連連笑着說:“那雙鞋是娘你做的,做的極為用心,送給小悠他一定開心。”
肖氏見何小姑笑得那麼開心,仿佛撿着了什麼大便宜,又有些舍不得那一雙棉鞋。
那雙鞋子雖不是什麼好布做的,可也絮了那麼些棉花,針腳又做的細密,在村子裡,确實是一雙很拿得出手的禮物。
不過一想着孫子的前程,她還是将心裡的不舍給深深咽了下去,轉頭又對着孫子叮囑起來,無非就是要讓他無論如何也要從趙墨才那裡學些本事回來,可千萬不能白瞎了這一雙,她費了好久時間才做出來的棉鞋。
周用民傍晚時分便起身去往隔壁趙家村,要去趙墨才家裡,看一看他是如何給趙家的那些人小考的,順便也鞏固鞏固自己以前學到的那些學識。
去的時候,他不僅帶上了肖氏讓他準備的那雙棉鞋,還用一下午的時間去山裡打了兩捆柴,用扁擔挑着,準備一塊兒拿去趙家。
肖氏看着那兩捆柴更心疼了,站在門口喋喋不休,“這不是已經帶了棉鞋了嗎?怎麼還要挑柴去呀?你下午在山裡忙活了那麼長時間,好不容易打到的這兩捆柴,這麼好的兩捆柴,怎麼都給趙家送去了?”
那兩捆柴确實是周用民用心去山上砍的,并不是亂七八糟的樹枝,而是一根一根粗壯的、是最經得起燒火的柴火。
周用民将柴擔在肩上,頭也不回地走了,就隻留下一句:“第一次去先生家裡,怎麼能隻帶一雙棉鞋?”
說着,他又轉頭看了看家裡後院的菜地,那樣子分明是還想從家裡挖幾顆菜,一塊兒送過去趙家。
肖氏心裡一跳,連忙趕着他,“那你快走,快走,别誤了時辰!”
這會兒什麼都還沒學回來呢,就已經搭進去一雙棉鞋、兩捆柴。
冬天的菜蔬可是十分金貴的,馱去縣城裡也能賣不少錢,給趙家送去了,那他們家賣什麼、吃什麼?
周用民倒也不至于把菜地裡的菜全給趙家送去,不過奶奶趕着他離開,此時時辰确實也不早了,他便挑着兩捆柴,帶着一雙棉鞋上了路。
到趙家時,趙家其他人都已經回來了。
他們有的在做着家務,一邊做一邊回想今天學的内容,其餘人則是三五一堆湊在一起,一塊兒回顧今天早晨學的那些數,就怕待會兒小考的時候不記得了。
趙墨才和何悠則是站在那塊大木闆前面,趙墨才用他父親給他準備的小木闆,寫下了每一個數字的大小寫,一邊寫一邊跟何悠鞏固這些知識,并且教授他要怎麼樣考教家裡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