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天剛蒙蒙亮,師兄妹四人整裝出發,剛出院子便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倉促的腳步聲。
四人齊齊轉頭,闫衡緩緩停下腳步。
仲揚從鄒楠手裡接過包袱,背在自己肩頭,道:“你不是要等着家裡人嗎?”
沒等闫衡答話,鄒楠先一步開口:“想跟我們進城也行,你得聽我師兄的話,不得擅自行動,不得離開我的視線。”
仲揚欲言又止,最終點了點頭。
鄒楠不在意闫衡所言家人是否為真,但他腦子不好使一定是假的,她直覺此人留在這裡不妥,随他們一道進城,放在眼皮子底下倒是放心些。
闫衡算是明白了,都說聽大師兄的話,說話最頂用的卻是鄒楠。
或者說,三個師兄對鄒楠十分縱容,大事小情都會依着這位小師弟的意思。
有意思。
闫衡不聲不響跟在四人身後,進城的路雖說不遠,可隻憑着一雙腿走,依然耗費大半日,怪道那老頭派幾個年輕人進城,不然那一把老骨頭怕是要走散架了。
一行人到了府衙,鄒楠擡起一隻手擋住毒辣日頭,眯起雙眼看着眼前長龍,都是前來上工等着記名的人。和倫向來不喜人多嘈雜,自從到了安河縣,師徒五人便一直住在城郊,如此一來進城的路便比旁人遠上不少,此時隻能排在隊伍後頭。
“師兄,你們先去歇着,我在這裡排着。”
若是按着官府給的工期,一個月便要修好外城的宅子,來回趕路怕是會吃不消,在路上幾人便商量着尋個住處,輪着回去看看師父,剩下的人留宿城中。鄒楠攬下排隊記名的活兒,仲揚去尋住處,胡二錢留下看顧鄒楠和闫衡,胡三錢則是去買些吃食。
今日的任務隻是在府衙記名,開工時間還未定下。這年頭幹什麼都講究日子,還要等知縣大人燒香拜佛,請個算命先生算算黃道吉日才好開工。憑着張備之能拖則拖的尿性,開工之前幾人還能在城中逛逛。
“來者何人?”
問話的文書名賈箜,似乎有些不耐,見來的是個黃毛小子,更加看輕了。
鄒楠響聲道:“和倫家的。師父他老人家腿腳不便,我們師兄弟五個前來為大人效力。天熱,大人辛苦。”
賈箜先前隻是個跑腿的,因着讀過幾本書識得幾個字才混了個文書,縣衙有十幾文書,賈箜在整個縣衙是最不起眼的人物,今日花了錢才能坐在這,見鄒楠對他還算恭謹,張口稱他大人,不禁眯了眯眼,顯然十分受用。
提筆落下和倫的名字,賈箜順嘴問了一道:“住在城郊的和倫......我記得和倫隻有四個徒弟,”賈箜擡起眼皮,“多出來的那個是?”
鄒楠微愣,心道這做文書的還有幾分本事,大小事記得倒是清楚,随即笑道:“師父擔心忙不過來,找了個幫工,若是合适,說不準我也能做師兄了。”
賈箜點點頭,擺出一副嚴肅模樣,“最好在城中找個住處,稍後報給我,待縣老爺請人算了日子,自會通知你們。好好幹,知縣大人自然少不了你們的好處。”
鄒楠連忙點頭稱是,麻溜走了。
旁邊一個五大三粗的衙役大着嗓門喊道:“下一個!”
出了縣衙,站在檐下有些昏昏欲睡的胡二錢方才覺醒:“師弟,你怎麼沒叫我,都記好了?”
鄒楠抹了一把額頭的汗,蹙着眉點點頭。
剛好仲揚和胡三錢回來了,手裡拿着些草編蝴蝶,竹蜻蜓。
闫衡在旁邊默不作聲,幾人差點忘了還有這麼個人。
忽見胡三錢将那些東西一股腦兒塞進鄒楠手裡,不禁在心裡嗤笑一聲,敢情這兄弟幾個竟将鄒楠當孩子養呐!
鄒楠似有所感視線落在闫衡身上,闫衡頗為不自然地以手握拳掩面輕咳一聲裝模作樣道:“哥哥,我也想要。”
衆人:“......”
幾人回了仲揚定下的客棧,将客棧招牌菜點了個遍。
幾人邊吃邊說,鄒楠三言兩語便把事情都安排妥當了。
“大師兄回頭去縣衙把住處報了,我帶着闫衡回去,明早趕回來。”
和倫年紀大了,鄒楠就不放心他一個人留在城郊,說帶上闫衡本就是順嘴的事情。
闫衡正吃着所謂的招牌菜,小縣城的吃食自然比不上繁榮的上京城,聞言一怔,他以為兄弟幾人不會管他的事情,沒想到鄒楠竟還記得。
其實闫衡本不必回去,隻要他需要,他的部下定然會來找他,可鄒楠一片好心闫衡也不好推據,以免引起懷疑暴露身份。
為表感謝,闫衡伸手攬上鄒楠的肩膀,呲着大牙笑道:“謝謝你,鄒兄弟。”
胡二錢筷子僵硬落地,胡三錢更是拍案而起:“你做什麼?!”
懷裡的身體頓時有些僵硬,闫衡掃視一圈看過去,隻見對面三人目露兇光,動也不動地盯着他。
真是怪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