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卻兩座需要重建屋架的老屋,其他的隻需要簡單修補加固。
鄒楠心安理得地指揮着闫衡搬梯子,那梯子是用新砍的木頭做的,且是人字梯,看起來就很沉,即便是仲揚扛着也有些搖搖晃晃,得有人在一旁扶着才算穩當。鄒楠本來想兩個人一起搬,被闫衡拒絕了。
那梯子在闫衡肩膀上,闫衡扛着走,連臉色都沒變一下,仿佛肩膀上是個輕飄飄的物件而非一把沉重的梯子。
仲揚遠遠地看見,不禁在心裡“喲”了一聲。
腦袋雖有些不靈光,力氣倒是不小。
闫衡肩扛木梯,歪着腦袋問道:“阿楠,木梯該放在何處?”
鄒楠黑着臉指了指,不肯吭聲,闫衡十分聽話地将梯子放在指定之處,還十分貼心的架好。
鄒楠眉眼微動,不經意間瞥了他一眼,自個兒上了梯子,單手靠着屋頂,穩好身子,朝闫衡伸出另一隻手:“大個兒,把那小錘遞給我。”
闫衡望向地上排列的三個差不多大小的錘子,一時犯愁不知該選哪個,索性将三個都捏在手裡,舉高了任她挑選。
鄒楠睨了他一眼,從他手中抽走小木捶,開始在房頂邊敲敲打打,側耳聽聲,十分專注。
闫衡忍不住問道:“這是做什麼?”
鄒楠答道:“敲一敲房頂結不結實,”鄒楠頓聲,接着道:“聽聲可以辨别能否直接将茅草鋪上去。”
闫衡:“......”
倒也不必解釋得那麼詳細。
鄒楠敲着,下了梯子,撣着身後沾到的灰塵,說:“幫我把梯子往前挪挪。”
闫衡沒再多問,隻按着鄒楠的意思挪了梯子,順着房檐先将四周敲了個遍,又來到初始的地方。
闫衡在底下遞着茅草,鄒楠在房頂鋪茅草,兩人倒是配合得不錯。
臨邊屋舍分攤給其他匠人,如今也在鋪設茅草,立在上頭的也是個小巧匠人,隻是人長得黑黝黝的。
闫衡無意間瞥了一眼,再回頭瞧他眼前這位“梁上君子”,倒是十分賞心悅目了。
奇了,分明是一樣的動作,一樣的方法,為何那人做起來斜肩低眉,鄒楠做起來便這般養眼呢?
怔愣間,鄒楠催促起來:“愣什麼神?快些鋪完,趕着去吃飯呢!”
闫衡:“......”
要麼不開口,一開口便催人,怪道那老頭說你就知道吃呢。
闫衡再不滿,也隻能腹诽心謗,偏還得老老實實給人家遞茅草,正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,誰讓他借了人家的身份呢!
鄒楠自個兒在屋頂忙着,忽而來了個大胡子匠人,正是臨邊那夥人,看樣子是個領頭的,繞着闫衡看了兩圈,哼哼道:“聽說你們是和倫家的?”
闫衡到底不是個真傻的,此人語氣動作輕浮得很,便也依葫蘆畫瓢,哼哼一聲回道:“是。”
鄒楠伸手等了半天也不見闫衡遞草,探頭便瞧見那大個兒跟大胡子在底下大眼瞪小眼,催促之語硬生生憋回肚中。
“這位大哥,您有什麼事嗎?”鄒楠笑眯眯問道。
大胡子見闫衡生得白淨,聽了這話便打量鄒楠,笑得更輕浮了:“敢情和倫收徒專收小白臉,怪不得鄭員外隻曉得請你們家的人呢,誰不知道那家大小姐最喜你們這些油頭粉面的東西。”
大胡子說完貌似還不解氣,又冷哼一聲表示輕蔑。
縱然闫衡不知前因,按這後果來看,也能推出一二。
無非就是這大胡子想接鄭員外的活沒接上,來找茬呢!
闫衡在心裡輕嗤,面上裝作委屈,睜着那麼一雙無辜大眼就那麼瞧着鄒楠。
國公府二公子,撒潑耍混裝委屈,手拿把掐!
鄒楠笑道:“這位大哥言重了,身體發膚,受之父母,豈敢心有埋怨。”
大胡子一張臉登時便綠了:“你胡說八道什麼呢!我何時埋怨過,你别撚輕就重!”
鄒楠抿唇輕笑,居高臨下,目光輕飄飄地與大胡子對視。
闫衡尚未從“埋怨”中回過味來,那大胡子留下一句“你等着”,面帶愧怍,倉皇離去。
闫衡頓時有些目瞪口呆,目光于大胡子的背影和鄒楠挂着笑的臉之間來來回回,仿佛剛剛鄒楠那一閃而過的狡黠是他的錯覺。
鄒楠收回目光,望向闫衡時又開始催促:“還愣着幹什麼,趕緊幹活!”
*
一天幹下來,倒也沒多累,闫衡與這師兄妹四個接觸下來,知道鄒楠是最不好糊弄的一個,仲揚穩重些,二胡湊在一起就是兩個糊塗蛋。
天黑不好幹活,闫衡趁着鄒楠與仲揚不在,與胡二錢胡三錢湊在一處,狀似無意般提起那大胡子。
“二位哥哥,日間有個大胡子欺負阿楠。”
胡三錢啃着饅頭,看他一眼:“當真有此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