鄒楠将自己收拾幹淨,又把裹胸布緊了緊,穿上幹淨整潔的男裝,敲響了隔壁的門。
“師兄!師兄!”
現在時辰還早,鄒楠盡量壓低聲音,以防吵到其他客人。
因着聲音太小,鄒楠在外頭敲了許久,裡頭還是沒動靜。
可惡,他們定然是忘了今晨寅時要去外城跟着縣老爺燒香了!
鄒楠想着要不要直接推門進去,可又怕幾位師兄有裸睡之類的特殊癖好,她終歸是個女孩子,如此甚是不妥。
正焦急着,房門開了。
居然是闫衡。
闫衡衣貌整齊,眼裡一片清明,哪裡有半分被吵醒的朦胧睡意。
兩人相視愣了一瞬,鄒楠指了指房間,“不知裡面是我哪位師兄,勞煩你将他叫醒,我去另一邊叫人。”
闫衡呆愣愣地點點頭,同手同腳轉身進了屋子,倒真像是個傻子了。
方才有一瞬間,他竟然覺得鄒楠那雙眼睛有些好看,水靈靈的,冷是冷了些,可看着既像是天上的星星,又像是一汪清泉,無端吸引人的目光,好似看一眼便能陷進去一般。
怎會有男子的眼睛生得這般好看!不隻是眼睛,那雙眉毛生得也十分有靈氣,臉也小巧的很,皮膚也白。
匠人的徒弟也是匠人,瞧那三個壯漢師兄,一個個長得人高馬大,也有匠人該有的力氣。這小的被一群人捧着,也不像是受委屈的樣子,怎的生得這般細胳膊細腿的?
鄒楠真是個匠人?
*
鄒楠輕輕敲着另外兩位師兄的房門,開門的是仲揚。
還是大師兄靠譜些。
鄒楠如是想着,自顧自地下樓吃早飯去了。燒香也算是個儀式,不曉得要多久,縣老爺也沒說清楚給不給飯吃,鄒楠不吃飯容易頭暈,她可不想餓着肚子幹活。
三個師兄還在收拾,闫衡率先下樓,坐在鄒楠旁邊。他悄悄瞥了一眼鄒楠,問道:“哥哥你多大了?”
鄒楠皺眉,她不喜歡旁人無端的言語,也不喜歡旁人打聽她的一切,即便這人看起來毫無惡意,她就是不喜歡。
“十七,怎麼了?”
闫衡點頭:“沒怎麼,你多吃些。”說罷又将自己面前的兩個包子推到鄒楠面前。
是了,正是長身體的年紀,現在瘦弱些,說不定過兩年就壯實起來了。闫衡今年二十一,十八歲前不算個高,後來突然蹿高了些,這再正常不過了。
下樓的師兄三人剛好看見這一幕,都在心裡默默道:腦子雖傻,心腸卻不壞。
時間不夠三人坐下好好吃飯了,幾人索性拿了包子,邊吃邊趕路。
近年來,人們都往城内搬,外城的屋子大多都是空的,年久失修顯得有些破爛不堪,好在屋架大多都是好的,隻有少數需要大修。
遠遠看到有個人身着暗藍坐在凳子上,衙役仆從圍着他鞍前馬後,又是捏肩捶背又是端茶倒水的,鄒楠猜測他便是知縣張備之。張備之不知說些什麼,賈箜立在一旁點頭哈腰的。
賈箜來回點了兩遍人頭,發覺少了三人,張備之臉色明顯有些難看。
好時辰不等人,鄒楠排隊領了香,按着昨日記名順序站好,隻聽賈箜聲音洪亮,頗為莊重嚴肅道:“吉時已到,點香──”
噫,鄒楠隻覺耳朵要聾了。
香燭燃燒缭繞着的淡青色煙霧,讓鄒楠莫名想起夢裡的那場大火,火燒的太大,大到看不見煙霧,隻看得見漫天的紅光,鄒楠眼神竟有幾個瞬間是空洞的。
不知是不是今日天氣不太好,張備之整張臉上似乎也籠罩上一層陰霾。點香還算順利,之後鄒楠就沒再見過這位知縣大人,隻有賈箜的聲音時不時響起,随着他所到的地方,身後總是跟着一大波人,看着既不像匠人,又不像是監工的。
鄒楠五人被分到的地方好巧不巧正是包括兩個需要重搭屋架的,相當于重建屋子了。仲揚仰頭看了看破敗不堪的屋子,說:“二錢三錢你們兩個和阿楠去前頭領茅草木材,我先和闫衡把這不能用的屋架拆了。”
鄒楠笑道:“好嘞!”
胡二錢和胡三錢兩人一左一右跟在鄒楠身後打鬧着,仲揚看着三人離去的背影笑着搖了搖頭。
闫衡湊上來,笑吟吟道:“大師兄笑什麼?”
仲揚眼神一暼,不自然道:“你别叫我大師兄。”
闫衡撇撇嘴,“怎麼了大師兄,你不喜歡我嗎?”
仲揚擡腳,自顧自量了房屋的地基,道:“你别亂說。”
闫衡眉梢微挑,随手摸了把軟尺,閉上一隻眼裝模作樣跟在仲揚身後量了量窗子,“大師兄,這裡的屋子這麼破,我們修好了就有人過來住嗎?我娘說,當官的都是有錢人,他們會給你們發多少工錢呀?夠不夠你娶媳婦的?”
仲揚擡起眼皮:“你想說什麼?”
闫衡掏了掏耳朵,苦着臉道:“大師兄,我娘說,男人最重要的就是娶個媳婦,可是我到現在也沒有娶上媳婦,我就是有些着急。”
“勞駕,幫個忙。”仲揚無視他的問題,肩上抗着木梯,示意闫衡幫忙扶着點。
老屋的房頂經過無數的風吹雨打,屋頂的瓦片早已經七零八落,房梁一頭落在地上,屋内牆皮脫落,四周長滿了雜草,整個屋頭搖搖欲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