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師兄！”

身後傳來一道清亮的聲音，二人同時回頭，闫衡手裡扶着梯子，仲揚站在梯子上頭，隻見鄒楠懷裡抱着一捆茅草，仰臉朝着仲揚笑着。

天空陰沉，鄒楠的笑容倒是明亮些。

“師兄，興許是昨日給賈主事留了個好印象，他方才特意給我留了頭一份茅草呢！”

賈主事便是賈箜，負責監督這次的房屋修繕。其實茅草都是差不多的，但是頭一份是茅草中品相最好的，成捆成捆的，到了便能領走，不用費力捆紮，剩下的人便隻能随着昨日的記名順序挨個去領，到最後便隻能撿别人剩下的。

茅草好壞其實差不了太多，但作為一個匠人，尤其是一個負責任的匠人，他們自然希望自己負責的地方能盡善盡美，尤其最不想因為材料不足差了工程。

胡二錢與胡三錢磨磨蹭蹭跟上來，懷裡抱着的茅草甚至要比他們個頭還高。

仲揚從梯子下來，朝着鄒楠，方才擡起步子，身邊忽地溜過一陣風，闫衡越過仲揚，先一步接過鄒楠手裡的茅草。

這一番動作行雲流水，仲揚看得一愣一愣的。其實茅草不算重，而且大部分的茅草都在二胡懷裡，鄒楠手裡的隻是當個樣子，但可能是鄒楠的個頭不高，顯得茅草過重了。

仲揚撓撓頭，他總覺得有些怪怪的。

鄒楠剛來的時候身體不好，精神也有些恍恍惚惚的，他們兄弟三個習慣照顧鄒楠了，總是會順手接過她手裡的東西。

闫衡做得這麼順手，約莫也是家裡的大哥哥，他可能也有個弟弟或是妹妹吧，即便腦子有些問題，但心疼弟弟妹妹的心是自小就養成的。

一切好像都合理了。

仲揚這般想着，再看闫衡時頓時覺得順眼很多了，對他也多了許多憐憫。

鄒楠手裡一空，雖然也覺得有些訝異，但也隻是看了闫衡一眼，随後指揮着胡二錢和胡三錢兩個師兄放着茅草。

仲揚拿着張紙記錄着大大小小的信息，鄒楠經過時他叫住鄒楠：“昨日忘了問，記名時可有何不妥之處？”

仲揚始終有些不放心，昨日和倫的話給他提了個醒，在這裡，既不能冒頭，也不可太次。

鄒楠知道仲揚問的是那頭一捆茅草，答道：“沒什麼不對勁的，隻是問了一嘴師父有幾個徒弟，别的倒是沒多說。大約是昨日我同那主事問了聲好，他對我有些印象吧。”

仲揚略有所思，點點頭。

闫衡抱着那一捆小小的茅草跟在鄒楠身後等着安排，鄒楠瞬間覺得沒眼看——那茅草在她懷裡明明是很大的一捆！

“阿楠，我這捆放在何處？”

鄒楠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，揚起唇角幹笑一聲，而又冷漠說道：“别這麼叫我。”

闫衡冷在原地，做出一副委屈模樣。

随即又聽鄒楠道：“你放地上就行。”

闫衡嘴角一勾，彎腰放下那困茅草，為了更像個傻子，還順手拍了拍，嘴裡嘀咕道：“還是心疼我的嘛，你——”

擡眼一看，哪裡還有人，鄒楠早已經去找他的大師兄去了，遠遠聽見他們幾個商量着什麼。

鄒楠：“這房梁雖然不能用了，但還是能改成其他器具，牆角，屋頂，都需要些小木塊來固定位置，丢了有些可惜。”

胡三錢緊跟着附和道：“是啊是啊，這茅草屋本就不算保暖，如今夏季剛過，還有些餘熱，若再如去歲一般刮大風，那屋頂可就危險了。”

胡二錢：“本就是廢棄房屋，修來赈災用的，官府自然不可能還給蓋瓦房，即便是茅草屋，咱們也幹得漂亮些，别讓人拿了嘴笑話咱們師父。”

仲揚手裡拿着圖紙，邊在紙上标記邊說：“咱們就依着原有的地基去建，不必大改，一個月時間充足了。”

鄒楠點點頭，偏頭想找闫衡，沒想到一轉身，闫衡就站在她身後。

見鄒楠轉身，闫衡彎着眼睛沖着她笑。

同樣是笑，鄒楠總是覺得闫衡笑得不如幾個師兄讓她看着順眼。

鄒楠擡眼，“鋪茅草你可會？”

闫衡：“......”

還真不會。

闫衡搖頭。

鄒楠突然有些頭疼，她現在有些相信這人是個傻子了。平民百姓家誰不會鋪茅草修屋頂？還是這樣一個壯實的人！

見鄒楠面露不耐，幾個師兄的眼神更是怪異，甚至還有些同情，闫衡瞬間覺得他這個上京城小霸王遭到了質疑，縱然心裡不服氣，但還是可憐兮兮道：“我哥哥說我聰明着呢，你教教我，我一定能學會的。”

幾人頓時一陣鴉雀無聲。

他說得十分認真，十二分驕傲，過了好半晌，仲揚才幹笑一聲，道：“既如此，阿楠，建造屋架就交給我們，你帶着闫公子鋪茅草，注意安全。”

鄒楠點頭稱好。

建造屋架需要知識技巧，也需要力氣。鄒楠平素接了活都是去指揮的，力氣活交給其他人即可，鄒楠從不為難她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