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夜微涼，鄒楠揉了揉臉，有些發燙。

都是被那個傻子氣的！

鄒楠看不懂闫衡。

隻是推了他一下，又沒掉塊肉，怎的突然這麼大情緒。

還不是因為他靠得太近了。

男女有别，鄒楠又不是真的男人，靠得太近她就是不自在嘛。

鄒楠溜達到小院裡，仲揚看見她，招手說：“阿楠，你終于來了。”

見鄒楠兩手空空，胡三錢撓撓頭，問道：“阿楠，圖紙呢？你不是說畫完了給我們送來嗎？”

鄒楠：“圖紙……”

還在桌上呢……

想到某人......

鄒楠不僅沒給闫衡保證，還罵了他兩句，那傻大個竟然沒跟出來，也不知走了沒有。

鄒楠此刻不想見他。

鄒楠一屁股坐在小闆凳上，蔫着腦袋說：“好師兄，我畫圖畫得腦袋疼，你去替我拿了吧。”

胡三錢摸了摸鄒楠的頭，還真有些發燙，沖着拐角那道高大的身影喊：“大個兒！你杵在那幹嘛呢？幫個忙，取個巾帕冷水打濕拿過來，能聽懂不？”

鄒楠忙拉住胡三錢的衣角，拍拍屁股站起身，說：“我突然覺得我得多走走，鍛煉鍛煉身體，還是我去拿吧。”

說着在胡三錢狐疑的目光裡，冷着一張臉與闫衡擦肩而過。

胡三錢兀自坐在小闆凳上打磨着木料，忽而偏頭與胡二錢吐疑：“不是，前一刻還跟我撒嬌呢，怎麼突然就變臉了？我沒招惹她吧？”

胡二錢噘着嘴搖頭：“不知道。”

兩人想到什麼，同時把視線投向還沒來得及收回嘴角的闫衡。

胡三錢忽又低頭，與胡二錢說着：“算了，他一個傻子能知道什麼，問他沒用！”

闫衡手指無力地指向自己：“……”

你們好歹問一下啊……

*

鄒楠見過閣主畫的圖紙，即便這份圖紙不甚清晰，鄒楠卻知道内部結構。

為了不讓旁人生疑，也為了避免麻煩，鄒楠特意畫了幾張有歧義的圖紙，拿來供衆人讨論。

好歹在座的除了闫衡是門外漢，剩下的都能說出個一二三。

林二手裡捏着一張紙，在昏黃的油燈下眯着眼看，說：“咱們都别争了，來回就這幾張，一人照着做一個，總有一個能用的。”

胡二錢摸着下巴，點頭道：“我看也是，還是要實踐，才能知道可不可行啊！”

石華茂揪住另一張紙，撇撇嘴說：“每人做一個？這是鬥栱，不放在塔上怎知有沒有用？”

林二本就因鄒楠解圍對他心存感激，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，與剩下的幾人也能打成一片。

尤氏兄弟宛若牆頭草一般左右搖擺，心理上偏向他們的工頭石華茂，可是理性上總覺得石華茂有時格局太小，總是挑着雞毛蒜皮的小事與鄒楠使絆子。

鄒楠不計較，尤氏兄弟卻總因為這件事在鄒楠面前有些尴尬。

況且，他們不精通榫卯，公事上本該多聽聽鄒楠的意見，可石華茂卻總因此給他們眼色看。

衆人沒理睬石華茂，石華茂卻不消停。

“你不是研習過榫卯麼？不如你再鑽研一番，或許咱們就不必費這番功夫了。”

胡三錢頓時壓不住火氣，指着石華茂鼻子罵道：“你站着說話不腰疼是不是！你怎麼不畫呢！要不是我們阿楠好心，每天給你送圖紙，你還不知道抱着頭藏在哪哭呢！還真以為我們怕了你了？不知感恩就算了，還在這裡幸災樂禍，不會說人話就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，别在這裡學狗狂吠！真是聒噪！”

石華茂這張嘴隻能打有準備的仗，還不一定能打赢。對付他，胡三錢一人足矣。

胡二錢低頭假裝看圖紙，捂着嘴憋笑。

仲揚也低頭，假裝聽不見。

林二與尤氏兄弟左右看看，幫誰都不是，最後索性也低頭不管了。

四下寂靜，鄒楠從始至終沒給石華茂一個眼神。

“好！說的好！胡三哥，你說的太對了！大胡子坐在凳子上呢，腰當然不疼了！”

闫衡忽然起身，擋住胡三錢望向鄒楠的視線，跟胡三錢告狀：“胡三哥，其實我每次去給他送圖紙，他都會罵我，還會罵阿楠，但是阿楠不讓我說，也不準我回嘴。”

說罷還十分委屈地撇撇嘴，一雙眼睛時不時瞄向石華茂，在胡三錢的角度，這是害怕得不敢看呢。

鄒楠也擡頭，她還真不知道這事兒，沒想到這傻子還真能忍氣吞聲。

可一擡眼，鄒楠就瞥見闫衡揚起的眉毛裡略帶得意。

噢——

裝的。

胡三錢頓時火冒三丈，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教訓人，被仲揚攔住。

胡三錢哪裡肯罷休，噴着唾沫星子罵：“好啊你個癟三！你想罵人怎的不敢找我們兄弟三個罵！欺負一個傻子，欺負阿楠個兒小。王八生蛋，小龜孫兒！”

鄒楠眼看事态漸漸失控，忙起身拉住胡三錢，勸着：“好了，三哥！我自己都不往心裡去，你何必生氣呢！事情鬧大了，咱們出了事，師父怎麼辦！”

石華茂果真又鐵青着一張臉，張嘴“你”了半天，也沒“你”出個所以然，最後生生把自己氣得口吐白沫，仰身暈死過去。

這件事情很快被躲在暗處的官兵報給關成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