鄒楠終歸是個女孩子，那日茅房相遇之後，鄒楠瞥見闫衡的影子就開始找借口離開，聽見闫衡的聲音總是不自覺躲着走。

闫衡也發現了，他不明白，所以有事沒事總是往鄒楠身邊湊。

人就是這樣，對方越躲着他，他就越想靠近。

這日一早，鄒楠先一步來到飯桌，瞅着闫衡沒來，拿起桌上包子就開始啃，躲闫衡像是躲着活閻王一般。

誰知這日反常，闫衡竟然比平時來得還早，幾乎是鄒楠剛把包子塞進嘴裡，闫衡就挨着坐下了。

感受到闫衡的靠近，鄒楠不自覺坐得僵直。

好巧不巧，石華茂這日來的也早，一進門就看見鄒楠坐着吃飯，鼻子裡頓時噴出熱氣，又開始陰陽怪氣起來。

“小小年紀沒點規矩。”

鄒楠自顧自吃着包子，全當沒聽到。

她也實在不明白，此人每次出言諷刺，幾乎每次都被回怼到說不出話，上次甚至直接被氣到口吐白沫昏厥過去。

他到底圖什麼呀！有意思嗎？

鄒楠不跟他計較，石華茂反而還來勁兒了。

“說你呢！沒聽見？！你家大人來了嗎？你坐下就吃，有點規矩行不行？”

鄒楠瞅着吃了一半的包子，瞬間沒了胃口，也不在乎身邊還坐着個闫衡了。

鄒楠輕輕把包子放進盤子裡，笑眯眯說道：“石大哥，我這麼沒規矩，其實是有原因的。”

石華茂一怔，今日沒人給鄒楠撐腰，他以為鄒楠今日會像往常一樣一聲不吭聽他數落呢。

鄒楠笑得人畜無害：“我這個脾氣，都是被我家幾個哥哥慣出來的，他們疼我，自然不會與我計較這些。怎的，你家裡人都是等你到了才能開始吃飯嗎？是有多大的規矩啊！”

小門小戶自然沒有那種嚴苛的規矩，反而大多數事情都是在飯桌上解決的。

貧賤夫妻百事哀，比如吵架，比如算錢，比如打孩子......

都是在飯桌上。

鄒楠這話明顯就是說來氣他的，石華茂此次學聰明了，縱然心裡氣得發虛，此時竟然忍住了沒接話頭。

鄒楠見他終于安靜了，也沒乘勝追擊，又拿起包子啃起來。

闫衡全程圍觀，唇角逐漸上揚。

他發覺這小東西帶刺兒，還怪好玩的。

就是吧，最近總是躲着他。

闫衡眼睛咕噜一轉，拿起一旁的小碗，給鄒楠盛了一碗熱乎的米粥，将鄒楠那碗已經有些微涼的換到自己面前。

鄒楠不明所以，看向闫衡的視線裡帶了點審視。

無事獻殷勤，非奸即盜。

似乎看見鄒楠眼裡的疑惑，闫衡小聲道：“慶祝你打了勝仗。”

鄒楠：“......”

送你一個大白眼吧。

這時，其他人陸陸續續來了。

胡二錢胡三錢一個挨着一個摸摸鄒楠的頭，笑着問她吃好了沒。

仲揚拿出一個蘋果，遞給鄒楠：“昨日有個工人送給我的，給你吃。”

胡三錢一邊笑着說“大師兄偏心，怎的不給我呢！”

一邊将自己手裡那個小小的橘子遞給鄒楠。

鄒楠彎着眸子接下：“謝謝哥哥們！”

無需鄒楠去說什麼，他們用行動證明，鄒楠就是他們寵着的。

這一幕看得石華茂心裡發酸。

他長這麼大，沒有人摸過他的頭，沒有人想過将什麼東西留給他。

林二是個有眼色的，經過這麼長時間，他隐約明白了些許。石華茂從未跟他們提起過他的家人。

林二遞給石華茂一個包子，石華茂瞪了他一眼，“你可憐我？”

林二頓時也開始冒火，他明明是出于好心，但還是壓着脾氣，解釋道：“你說什麼呢茂哥！你不吃就算了，用得着說話嗆我嗎！”

林二之前從未反駁過石華茂。

石華茂“蹭”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，坐在長凳另一側的林二失了平衡，一下栽倒在地，那個包子就這麼掉在地上，雪白的面皮上沾上泥土，黑乎乎的。

石華茂飯也不吃了，直接出去幹活了。

尤氏兄弟将林二從地上扶起來，尤福撿起包子将皮兒揭掉，道：“我吃，我吃，你别生氣哈！”

鄒楠那桌的人，一臉茫然，隻有鄒楠心裡跟明鏡似的。她大概能猜到什麼，可是那不能成為一味忍讓的理由。

飯桌上的插曲就這麼過去了，鄒楠沒想把事情鬧得太僵。

寶塔還在建，鄒楠連續畫了幾天的圖紙，将榫卯咬合處盡量畫得詳細，他們着手做的時候也能省些力氣。

林二等在一旁，闫衡也湊在一旁。

畫了一上午，鄒楠嘴上已經有些發幹，隐約能看見一絲血痕。

手邊遞來一杯溫水，鄒楠多看闫衡一眼。

這大個兒最近安分許多。

鄒楠結接過水杯，小小抿了一口。木棚又進來個人影，鄒楠一看是林二來了，趕緊又将水杯擱在一旁，道：“稍等，就快好了。”

林二與鄒楠熟悉一些，這些日子都是他來拿圖紙。聞言道：“不着急，你慢些畫。”

旁邊已經有畫好的幾張，林二見了說：“我幫你們把那些送去，回來你這也差不多完工。”

鄒楠道：“也行。但是每份圖紙對應不同的部分，你讓我師兄們自行分辨一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