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二點頭,拿圖紙時,一個沒注意,紙張打翻了鄒楠随手放在手邊的水杯。
鄒楠手裡正在畫的那張圖紙正是要送給石華茂的那份,此時還沒幹透的墨迹被茶水一沖,墨迹向四周暈染,糊作一團。
林二見狀忙伸手去擦,滿是歉疚地道:“對不住對不住......”
鄒楠深吸一口氣,微微一笑,道:“沒事,沒事,我重新畫一份好了,隻是你們需要再等一會兒了。”
林二抱着一堆圖紙出去了,鄒楠輕歎一口氣,闫衡重新遞上一張紙,在一旁磨墨。
鄒楠微微一笑,誇道:“你倒挺有眼色,又是端茶倒水,又是鋪紙磨墨的。”
闫衡面不改色,瞧着手裡的墨磨得差不多了,道:“我出去一趟。”
鄒楠點頭,“去吧。”
闫衡面無表情出了木棚,靠在木棚後邊開始捧腹大笑,無聲狂笑。
鄒楠誇我!哈哈哈!這小刺猬還會誇人!
笑起來真好看!
笑夠了,闫衡一轉身——
天塌了。
仲揚和鄒楠一副看傻子似的表情站在他身後。
闫衡面無表情進了木棚,背對着二人不解的目光,尴尬得想用腳趾扣地。
此刻隻能無能狂怒,且還是無聲的。
鄒楠再次回到木棚時,闫衡已經恢複如常,整理着她随手丢在桌上的草紙。
闫衡瞄了鄒楠幾眼,見鄒楠除了嘴角繃得直了些,并無其他異常,一臉平靜地畫着圖紙。
闫衡偷偷吐出一口氣,伴随着尴尬的還有一絲絲失望。
好像無論他做什麼,始終無法在鄒楠心裡漾出一絲波瀾。
闫衡也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執着于招惹鄒楠,明明鄒楠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匠人。
除了好看些,聰明些,讨喜些,活潑些......也沒什麼不一眼的啊!
倒是比旁人多了一身刺兒。
正盯着鄒楠的背影,忽覺她的嘴角似乎比方才揚得高了些。闫衡偷偷偏頭去瞧。
他确定了,鄒楠在笑。
都能看見小巧的梨渦了!
烏雲驟然散去,闫衡瞬間心情奇好,絲毫不覺得被鄒楠牽動着喜怒有什麼不對勁的。
一絲陽光落進木棚,灑在鄒楠面前的畫紙上,有些刺眼,鄒楠不禁眯了眯眼,長睫在金光中忽閃着。
刺眼的陽光忽然被擋住,鄒楠擡眸對上闫衡滿含笑意的雙眸,闫衡憑着身高優勢,一隻手高高揚起,擋住那縷刺眼的光。
時間仿佛停在這一刻,兩人都未開口。
如此近的距離,闫衡眼前似乎出現在兩個人影,兩道人影漸漸重合,又分開。
闫衡甩甩腦袋,鄒楠問道:“你怎麼了?不舒服嗎?”
思緒回籠,闫衡正想答,外頭傳來一陣喧鬧聲,鄒楠立馬吧闫衡推開。
闫衡:“......”
說好的不會推開我呢?
鄒楠聽出是石華茂的聲音,出了木棚,問道:“怎麼了?”
石華茂氣沖沖道:“還問我怎麼了?我還沒問你呢,大家都等着你的圖紙開工,你就算看我不順眼,也沒必要為了這個為難大家夥兒吧!”
闫衡擋在鄒楠身前,問道:“誰為難你們了?說清楚!”
石華茂伸手想把闫衡擋到一邊去,奈何闫衡一動不動,宛若生根了似的穩固。
石華茂氣道:“我不跟傻子理論,你讓開!”
鄒楠将闫衡拉到一旁,平靜道:“我不會因為你看不慣我,就對你有意見,更不會為了一點小事牽連其他人。那圖紙,被不小心打濕了,我稍後便給你送過去,還請你别再這裡喧鬧。”
石華茂故意糾集一衆工人來,自然不會就這麼回去。
他扯起嘴角一笑,宛若看透了一切似的,笃定道:“怎的,旁人的都沒事,單單給我的那一份被你不小心打濕了?說出去誰信啊!你不就是看我不順眼嗎!可你不能因為私事兒——”
鄒楠打斷他:“我為什麼看你不順眼?為了什麼私事兒?還請你說清楚。我們接了知縣大人的命令一起建塔,自然要為大人盡心盡力,我每日雷打不動為你畫圖紙,為何今日要扣了你的圖紙?我有什麼理由?”
石華茂:“還不是因為我——”
石華茂說不下去了,為了什麼,他心裡比誰都清楚。
然而今日他好不容易逮着鄒楠的錯處,當然緊咬着不能松口。
“總之,我們不和已經不是一日兩日,大家夥兒看得清楚,你說不是故意的,誰信啊!”
闫衡:“我信!那茶水明明是林二打翻的,你怎的不去問問清楚就來責怪阿楠!”
闫衡此言出于真心想維護鄒楠,然而旁人隻知道他是個傻子。
圍觀的人漸漸增多,人群裡有人小聲說道:“我知道他,他是個傻子,傻子怎會撒謊?”
有人附和道:“是啊是啊,那石華茂火急火燎地就來了,林二呢?問問清楚不就好了?何必鬧這一出?”
石華茂四處看了一眼,他今日确實心急了,左等右等不見圖紙,心說機不可失,失不再來,便立馬招呼人來了。
林二呢?
林二此時剛分完圖紙回來,看見一大群人圍在木棚門口,隐約聽見石華茂的聲音,林二頓時隻覺眼前一黑。
又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