鄒楠産生一種錯覺，闫衡看她的眼神似乎與先前不太一樣，但又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。

闫衡的目光裡帶着有一些心虛，又似乎有一些小心翼翼。

這天一早，鄒楠端起米粥就要喝，闫衡一把壓下來，說：“這碗冷了，我給你乘一碗熱乎的。”

說着笑眯眯地盛米粥去了，鄒楠懷疑地看向闫衡，說：“這裡沒有旁人，你有什麼事情可直說。”

闫衡舔舔幹燥的嘴唇，笑得谄媚，說：“我能有什麼事，不過就是心疼你，給你盛一碗粥還需要什麼理由嗎？”

鄒楠聞言放下碗，“咣當”一聲，闫衡被吓得一激靈，鄒楠說：“我們之間，每說一句話都是需要理由的。”

闫衡小心看她一眼，說：“不是，阿楠，我們之間，不算是朋友嗎？你怎麼對我如此生疏？我想對你好點，你怎的總是拒我于千裡之外呢？”

鄒楠瞥了他一眼：“你我之間，本就是那麼遠的距離，談何拒絕？還有，你今日，不裝傻子了？”

鄒楠不信任任何人，她對和倫好，對三個師兄好，是因為他們對她有救命之恩，他們在鄒楠最無助的時候收留了她。

但這并不代表鄒楠完全信任他們，鄒楠知道這樣說他們可能會失望，但這就是她目前的真實想法。

鄒楠沒有告訴他們自己的真實來曆，一是為了保護自己，二是為了保護他們，不想讓他們摻和進這種麻煩裡面。

闫衡呢？闫衡對鄒楠來說，是比和倫等人關系更遠的人，她憑什麼相信他？或許鄒楠的做法有些偏激，但這是她保護自己的方式，她隻能将自己僞裝成一個刺猬，平等地拒絕每一個向她示好的人。

可即便鄒楠表現的如此冷淡，闫衡也絲毫不惱。

好像鄒楠站得越高，闫衡就能把自己放得更低，鄒楠越是顯得咄咄逼人，闫衡越是能收回自身的鋒芒。

闫衡的語氣顯得畏畏縮縮的，他說：“阿楠，我知道，你在這裡挺不容易的......”

鄒楠忽然轉過頭來直視闫衡的眼睛，眼底逐漸泛出一絲冷意。闫衡的嘴唇張張合合，後面說了什麼她已經聽不清了。

這是什麼意思？

鄒楠習慣把事情往最壞的地方去想，闫衡這是在威脅她嗎？

鄒楠自認為在這裡混得如魚得水，自家哥哥們都站在她這邊，隻有一個石華茂時不時跳出來惡心她一下，但是無傷大雅，幾乎威脅不到她，她隻将那人當做跳梁小醜，用來調和一下枯燥的生活。

在這裡，唯一能影響到鄒楠的變數，是闫衡。

連石華茂都說，鄒楠在這裡，是大家默認的領頭，闫衡從哪裡看出來鄒楠過得不容易？

他能這麼說，隻有一個可能，闫衡知道了。

那日，鄒楠回去清理時，衣裳幾乎已經洇濕透了，木凳上多多少少會留下一些痕迹，然而鄒楠回去時，木凳是幹淨的。

隻有一種可能，闫衡出于某種目的，幫她隐瞞了。

面對鄒楠冷漠的目光，闫衡無助地撓撓腦袋，“不是，你為何用這種眼神看着我？怪滲人的。”

鄒楠收回滲人的目光，默默端起闫衡重新給她盛的米粥，慢悠悠地喝了起來。

鄒楠無意間想起闫衡放鴿子那晚，他回頭的那一眼，不知是不是發現她了。擔心鄒楠将那晚所見之事說出去，所以才來威脅她？

早飯食之無味，鄒楠沒吃幾口便出門幹活。剛一出門，便聽見前邊來人，大喊着要找鄒楠。

鄒楠調整心情，笑着上前，“大人，我是鄒楠，不知您找我所為何事？”

來人上下打量着鄒楠瘦弱的小身闆，說：“知縣大人有請，還請收拾一番盡快随我去見大人。”說着又向後瞅了一眼，問道：“你可是闫衡？”

闫衡點頭。

“跟我一道走吧，趕緊的。”

鄒楠見他如此着急，道：“知縣大人找我二人何事？”

那人催促道：“大人心思豈是你我可揣測的？走吧走吧。”

鄒楠甚至來不及跟仲揚交代一聲，便被催促着出了小院。

鄒楠有些不安，建塔這麼長時間以來，張備之連面都沒露過，為何此時要見他們二人？難道說，他們兩個之間，有人露餡了？

鄒楠設想了無數種可能，不知不覺便到了地方，張備之悠閑地在前廳喝着茶。

鄒楠對他行了一禮，暗中觀察着張備之的神色。然而張備之并沒有其他動作，屏退左右，面上還挂着十分标準的笑。

張備之問道：“鄒楠是哪一個？”

其實他是明知故問，下面人早就說過，一群漢子裡，隻有鄒楠手無縛雞之力，隻能每天守在後方畫圖。這兩人誰是鄒楠，誰是闫衡，一眼便能看出來。

鄒楠答道：“回大人的話，小人正是鄒楠，不知大人喚我二人前來所為何事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