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垂籠,烏雲掩月,廳内燭光昏黃,氣氛凝重。
謝安摩挲着杯口,陷入沉思,問道:“你要為千機閣翻案?”
鄒楠:“千機閣上下千餘條性命含冤而死,就算賠上這條命,我也要還他們一個清白。”
謝安輕點頭,問:“可你有什麼證據證明,千機閣是冤枉的?”
鄒楠:“你又如何證明,千機閣确有謀反之心?”
郎英衛暴怒,道:“我親兄弟死于千機閣機關之下,若無謀反之心,面對朝廷派軍,為何放暗器殺人!”
鄒楠怒不可遏:“欲加之罪何患無辭,若不是有人蓄意栽贓,為何千機閣的圖紙會流落在外?安河縣的七星寶塔從何而來?諸鴻文為何要派人殺我?還口口聲聲要我交出令牌?”
郎英衛疑信參半,道:“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——”
“她說的都是真的,我可以給她作證。那日若不是我及時趕到,阿楠與衛甯絕無生還可能。聖上命我下江南查貪,我也是偶然間與阿楠相識,後來随她混進縣衙找賬本,這才發現千機閣的消息。”闫衡将事情簡單說了說,道:“如若千機閣真的謀反,阿楠為何要冒險入京?那時候沒人知道她是千機閣的人,她應該躲起來安度餘生,而不是冒險為千機閣翻案。”
沉默許久,謝安道:“郎副将痛失親人,即便一時不慎着了道,但他也不是有心的。”謝安捏了捏眉心,“你說看到一個戴着鬼面的人,本侯确信,黑□□中沒有這樣的人。”
鄒楠嗤笑一聲,眼中卻有淚,重複道:“不是有心的......那死去的人呢?”
郎英衛猶疑不定,拎起酒壺猛灌半壺,道:“方才心中有氣,沒說實話。大火不是我們放的,黑□□也并沒有趕盡殺絕。當時火勢太大,我就帶人護着王相先撤了,後來去看的時候,滿地焦屍,以為他們謀反失敗被困其中燒死了,想着他們自食惡果,也就沒有去查他們身上有沒有傷口。大理寺記檔,報的也是謀反圍剿,兵部也有記錄,我們折了多少人,你們可以去查。”
謝安視線在兩方之間來回轉了幾圈,道:“本侯亦有錯,疏忽大意,才導緻這場誤會。不過本侯有一時不明,你說諸鴻文派人殺你?還要你交出令牌?難道整件事是諸鴻文謀劃的?那諸鴻文掉馬,是你們幹的?”
闫衡:“當然不是,是他自作孽不可活。此人勾結地方官,與鹽鐵私營案牽涉頗深,周正初隻是略施小計,他便按捺不住對張備之下毒手,這才被我抓了。而且,我當時懷疑的第一個人,是王良晦。”
謝安被一口酒嗆到,不可置信道:“你懷疑王相?你瘋了?有證據嗎?”
鄒楠:“沒有證據,卻有疑點。”
謝安與郎英衛皆錯愕地看着她,鄒楠徐徐道:“聖上并未下旨要滅千機閣,此時乃是王良晦先斬後奏。”鄒楠看向郎英衛:“郎副将,請你仔細回憶,當日王良晦與你們一同上山,你們可知曉前因後果?”
郎英衛搖頭:“黑□□奉命辦事,不問緣由。”
闫衡忍不住腹诽:“愚蠢至極。”
郎英衛皺眉思索一番,道:“隻記得當時随王相一同上山,我帶着黑□□守在關口,隻有兩人跟着王相入閣議事,其中一人是我的親弟弟郎英刹。我們在外等着,卻在刹那之間落下一撥劍雨,夾着飛針,弟兄們防備不及,接連有人中招喪命。關口一片混亂,這時候英刹帶着一身血被打出來,抓着我的衣襟,斷斷續續說‘王’。他要我去救王相,我便去了。”
鄒楠:“黑□□武功高強,對上一般的對手也是以一當十,而千機閣裡不授武功,如何能一舉殺了你弟弟郎英刹?”
郎英衛道:“可我的确看見有人挾持王相,我與那人交手時發現,對方是有功夫在身的。此時後殿忽然起火,我便帶着王相撤下山了。”
謝安眉頭不展,道:“即便事發時王相在場,也不能證明王相與之有關,單憑這一點,本侯如何信你?而且你們才抓了諸鴻文,你也說了是諸鴻文派人殺你奪取令牌,為何不懷疑此事是諸鴻文主導?”
闫衡:“線索缺了一塊。”
“哦?”謝安挑眉:“缺了什麼?”
闫衡:“關成材下落不明。此人是原安河縣知縣張備之手下的人,卻在抓獲張備之當晚逃之夭夭。然而張備之聲稱不知此人去向,我不信,諸鴻文也不信。若諸鴻文是主謀,那麼關成材十有八九受他指使,潛伏在張備之身邊。張備之落網之後,關成材理應及時聯系主子尋求庇護,但是諸鴻文并不清楚關成材的下落。”
“關成材祖籍在燕州,而王良晦早年曾出任巡案禦史前往燕州,當時的燕州正鬧旱災,知州吳永康因為私吞赈災糧款被革職查辦,關成材為吳永康出謀斂财,當時便該斬首示衆,此時卻還活着,這是為何?”
謝安和郎英衛的表情逐漸凝重,二人同時陷入沉思。
闫衡繼續道:“阿楠會遭遇刺殺,是因為有人把她當成千機閣閣主之女唐雲意,而唐雲意,正是阿楠入京要尋之人,那刺客親口承認,千機閣除卻阿楠無一活口。遭遇刺殺之地,正是王良晦在城外的宅院。無風不起浪,空穴不來風,此事是否太過湊巧?”
“我們将刺客放回去,緊接着刺客便在王相的地盤,被諸鴻文派去的人滅了口。我有個更大膽的猜測,諸鴻文不是推手,隻是用來擋劍的盾牌。諸鴻文可能是同謀,可能是被利用,但他絕不是主謀。”
鄒楠趁熱打鐵:“千機閣千餘人無辜受害,黑□□數十人死于非命,真兇卻逍遙法外,一人之下萬人之上,披着人皮受世人敬仰,享無上榮光。侯爺,郎副将,你們真的甘心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