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嘿——”洪疏将窄袖往上撸了撸,“王大人,我主子厭惡你,你曉得不?你趁人之危挖我家主子牆角,還想見我主子?你以為人人都似你一般僞善?告訴你,我家公子不屑與你攀談,更不想見你!”
王之渙臉色愈發難看,今日是他沖動了,闫衡是個潑皮無賴,他卻不能不顧叔父的顔面與之糾扯。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,這事本就不能息事甯人,這是闫衡在挑釁王家!挑釁他的叔父!
王之渙垂在身側的兩手緊攥成拳,攥緊了又松開,身旁小厮看着他的臉色欲言又止,不知該勸還是不該勸。
“王大人,國公府前人來人往,大人還是當心些,省得不知情的人以為您是來讨債的!”
洪疏這張嘴,上能哄讓一闆一眼的國公爺開懷大笑,下能與街南說書的決一高下,甜的時候哄得人心花怒放,刻薄的時候三言兩語能讓人抓狂。
文人都有文人風骨,說誰兩袖清風那是至高無上的誇贊,他們最讨厭與銅臭味混在一起。洪疏說他是讨債的,對某些自诩清高的文人而言,堪比讓人戳了肺管子。
“不是你這人怎麼說話呢!”王之渙的小厮替他打抱不平,“鄒姑娘心甘情願嫁給我家公子,你怎麼說得好像你家闫二爺被橫刀奪愛一般?哪有這麼冤枉人的?”
“住口!”王之渙從口中擠出這兩個字,臉色難看到了極緻,不能再難看了。
王之渙的性子簡直和王良晦如出一轍,他自己的心思隻會放在心裡,不會輕易讓人瞧見,小厮不明其中緣由,本就覺得鄒楠配不上他們家王大人,聽了洪疏的說辭更加氣憤,剛剛冒出的氣焰,卻被王之渙兩個字狠狠壓下去。
“難道不是嗎?”洪疏狀似無辜,反問道:“試問誰人不知,後街重建之時,我家公子每日與鄒姑娘湊在一處,二人情投意合,同為工部侍郎的姜大人親眼所見,你們工部同僚應該也聽說不少。我家公子與鄒姑娘之間隻是鬧些小小的别扭,王大人卻趁虛而入,此時求娶鄒姑娘,難道不是橫刀奪愛?難道不是有意翹我家公子牆角?你們居然還有臉說鄒姑娘是心甘情願的,你究竟同她說了什麼,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,大人自己心知肚明!不用我提醒了吧!”
他這話說的隐晦又明了,知道實情的人自然明白,不知情的人隻會往更加不堪的地方去想。
國公府前行人漸多,他們不敢多作停留,隻能聽些隻言片語,人們隻需将這些隻言片語串起來,再添油加醋說道說道,又是一則活色生香的好故事。
王之渙自覺這是秀才遇到流氓,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,那套之乎者也這時候拿出來,火藥味着實不夠重。
“好,好,既然我要找的人不在這兒,那我便告辭了。”王之渙直了直肩背,仿佛這樣能找回最後的尊嚴,“清者自清,在下就不多費口舌了,替我轉告闫二公子,大婚定在二月十六,是個好日子,還請闫公子一定賞臉。”
洪疏笑道:“一定轉達,王大人好走不送。”
王之渙臨上馬車的時候,發現手指依然在顫抖,他試着攥了攥,還是有些不受控制
。
小厮貓着身子偷看他一看,有些擔心,“公子,您沒事吧?要不要請個大夫?”
王之渙,喉嚨滾了滾,搖搖頭,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句“情投意合”,撐得他腦子都要炸了。
情投意合······情投意合······
他們好的時候就是情投意合,他王之渙就隻能用威逼利誘為自己讨來一樁婚事是嗎?他不覺得自己是愛鄒楠的,隻是她恰好是千機閣唯一的幸存者,初次見面先是有些可惜,再後來看上了她的能力,現在娶她也隻是為了能調用令牌而已!
他就是這麼認為的!他一直是這麼認為的!
可是任何男人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心裡裝着别的男人,一絲絲都不能,王之渙也是,更何況,那人是他從來看不上的闫衡。
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。
絕對不行!
“嘭”地一聲悶響,王之渙拳頭重重砸在馬車壁上,斷裂的木條呲着尖刺,深深地紮入血肉之中。
下人們愣愣地立在身後,一時沒了魂兒——王之渙示人向來是謙謙君子,很少有控制不住情緒的時候。
“你們都回去吧,去賬房那兒支些銀子,今日之事,一定給我堵住了!”王之渙神色陰冷,與漸漸染上深色的夜幕相映成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