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手鍊被一層帕子過着,上頭還有沒清理幹淨的爛泥,卻不妨礙鄒楠一眼認出,這是唐雲意生前帶在身上的東西。
鄒楠沉默半響,沒接那手鍊,隻埋頭處理闫衡手上的傷口。
闫衡瞧她不吭聲,默默說道:“他們把你和唐雲意弄混了,鬼面受審時,透露唐雲意的埋屍處,我便想着先去看一眼,免得讓你撲空一場。但那地方埋了太多人,我找了許久,沒找到他們口中的人,隻找到這個。”
鄒楠鼻尖抽了抽,“那你為什麼會受傷?”
“說來也巧,”闫衡舉起鄒楠包紮好的手端詳一番,說:“經過山道時,遇到一窩山匪,竟敢在官道旁打家劫舍,不小心被偷襲了。”
闫衡小心端詳一番鄒楠的臉色,說:“本來都算好了申時便能回城,我不是故意爽約的。”
“謝謝你。”鄒楠說道。
“啊?”闫衡一時沒反應過來。
鄒楠連同帕子帶着手鍊一同捏到自己手裡,神色黯淡:“這是雲意的東西,謝謝你幫我找到它。”
闫衡終于有些放心了,試探着說道:“這個東西被扔在一堆屍體中間,分不清到底是誰的,但我估摸着那邊葬的都是千機閣的人,就自作主張叫人挑了風水寶地,隻待千機閣洗冤的聖旨下來,便能将人好好安葬了。”
鄒楠早已經哭不出來,徒手拿出手鍊,用手帕細心擦拭着。
事到如今,她已經能坦然向前看,她必須得好好經營千機閣,讓閣主看看,他的心血還在,他們最終還是走到高處了。
春到人間草木知,柳冒鵝黃,花自芬芳,千機閣人來人往,鄒楠總算了了壓在她心頭的一樁大事。
三月初三上巳節,為千機閣雪冤的聖旨終于送到鄒楠手裡,鄒楠跪着接完旨,長長地舒了口氣。正要起身送人,遠福卻笑着說:“姑娘,還有一道聖旨呢!”
鄒楠心裡有個大概得猜想,老老實實跪在地上,遠福展開聖旨,笑眯眯道:“奉天承運皇帝诏曰,國公府嫡次子闫衡......”聖旨裡說了什麼,鄒楠早已經聽不清了,隻模模糊糊地聽見一句“才子佳人,一雙兩好”,鄒楠難得的紅了耳朵,狗皇帝賜個婚竟然這麼不講究......
将千機閣原有的藏書通通挪去了新的藏書樓,忙了一天,鄒楠終于得以躺在床上緩口氣。
夜深,四下寂然,鄒楠身旁的褥子深深陷了下去,她循着熟悉的氣味,向闫衡懷裡拱了拱,闫衡小心挪了下胳膊,心滿意足地将人摟進懷裡。
一夜安眠。
清晨寒意未消,院子裡腳步紛雜錯亂,和倫顯得有些拘謹不安,猶猶豫豫還是敲響了鄒楠的房門。
“阿楠,宮裡送東西來了!”
鄒楠連續操勞了許多日,好不容易睡了個好覺,動也不想動,本能地推着身邊的人去開門。闫衡撓了下腦袋,分不清狀況,還是聽話地去開門。
門僅僅開了一條小小的縫,一張睡意朦胧的臉出現在和倫眼前,和倫驚得胡子差點翹起來,上下打量了一下,頓時覺得胸悶氣短。
這衣衫不整的樣子!
闫衡朦胧間未來嶽丈的臉越發難看,睡意乍然消了大半,忙将斜挂在肩頭的衣裳向上拽了拽,局促地與和倫大眼瞪小眼,緊張得氣兒都不敢喘。
和倫握緊了手裡的拐杖,壓下将人暴打一頓的想法,伸手将門關上了。
闫衡站在原地怔愣了一回,木然地挪到窗前,搖着鄒楠的手:“阿楠,出大事了。”
鄒楠被搖得不耐煩,氣得爬起來扔了個枕頭到闫衡臉上,問道:“你最好有要緊事。”
闫衡提起一口氣,極快地說道:“剛剛師父來敲門我正面與他對上了,他是不是生氣了,你要不要是看看,以及我現在要不要消失,讓他以為是一大早出現的幻覺。”
一口氣說完,闫衡緩緩舉起手裡的枕頭擋在臉前,生怕鄒楠給他俊美的臉上來一拳——畢竟成親在即,這張俊臉還得見人。
鄒楠聽完反應了半天,恍恍惚惚地下床穿衣服,闫衡以為這一劫算是躲過去了,試探着放下枕頭,誰料鄒楠一拳落在他胸前,惡狠狠的質問道:“你為什麼在我床上?”
這一拳根本不重,闫衡故作疼痛地揉着胸口,委屈道:“我們已經很久沒見了,成親之前還不能見面,又要等好久,我實在是想你嘛,我本來想與你說幾句話就走的,但你已經睡了,我就想着,躺一會兒就走,誰知道......”
闫衡悄摸着瞄了她一眼,誰知道你抱着我的胳膊睡得香,一時貪戀,就睡過去了。
“成親?”鄒楠微微一怔,坐在窗邊,“你等我緩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