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,15:20分。
剛結束一節無聊的課。
班上學生格外興奮,交談的歡呼聲愈發強烈,教室裡外聲響不間斷,鬧出的動靜有點大。
走廊的身影來來回回,他們急匆匆的步伐帶着點風。
陳思意拿着本筆記本站在梁嘉珩教室門口,她的目光往裡頭一瞥,見到後排幾個擱在桌上的圓腦袋。
齊刷刷的,像是并排的球一樣。
陳思意本沒有要來找梁嘉珩的打算,隻是深思熟慮之後,覺得那張答案對她來說實在是挺重要的。
卓華出的題目是真的難,以她這種隻會寫“解”的水平,還真做不出來。
交空白卷、亂寫傳到張舒莞耳朵裡,陳思意覺得自己又得被狠狠說一頓。
陳思意剛走到班級門口,還沒停留半分鐘,就碰上跟梁嘉珩經常走一塊的那個男生從教室出來,他手上拿着水杯,應該是要去打水。
不過,這人見她時的神情可以說是很絕,一雙眼睛就跟見到堆成山的鈔票一樣亮當當的。
男生在她面前站住,深吸一口氣,語氣笃定:“你來找梁嘉珩。”
陳思意懵懵的點點頭:“對。”
她想說,你幫我喊一下他吧。
壓根不用她開口,男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,飛進教室直奔最後一排,搖梁嘉珩肩膀跟搖撥浪鼓一樣,十分激動。
被搖醒的梁嘉珩神色淡淡的,極其不耐煩的坐起來,頗有一種要抄起書揍人的氣勢。
不知道男生跟他說了些什麼,突然之間,梁嘉珩眼眉那點厭煩的氣息就散得一幹二淨,緊接着,他扭頭朝她看過來。
這神情轉變,是見到她。
激動?開心?
李悠然目光緊緊追随裡頭,指尖點着陳思意的肩膀:“他來了。看這架勢,可能要借着機會跟你表白。”
陳思意沒接話,有一種無措感漸漸蔓延上心頭。
梁嘉珩此刻神色冷冰冰的,大長腿晃到她面前時,身影定了定,少年的個子比她高半個頭,在她眼前,眉眼稍下,仿佛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看她。
他雙手抱胸,懶洋洋的往門邊上倚着,打量的視線又在她身上一掃。
梁嘉珩剛才見她時明明就很激動,這會兒偏要在她面前裝冷靜,裝得還挺像那麼一回事。
陳思意極其無語。
梁嘉珩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本子上,瞥見裡頭好像夾着什麼紙張,正露着一角在外面。
他視線定格一瞬,了然的扯了扯嘴角。
特意來找他,還帶了份情書。
想不到她挺有儀式感的。
氣氛僵住一瞬,他最先開口:“我是梁嘉珩,找我有事?”
陳思意點點頭,“嗯”了聲,而後說:“我知道你。”
他挑眉輕笑:“我也知道你。”
這個話題有點尴尬,像是沒話找話在硬聊。
陳思意内心歎了口氣,擡起頭,開門見山:“我想問一下,你為什麼要把數學答案拿走。”
“我以為你不喜歡别人在你試卷上寫東西。”他神色認真的回着,“畢竟你可能還沒思考過這道題怎麼做。”
其實也不完全是這樣。
他有種自己被她騙了的感覺。
紙上一來一回的問答,像是在換種方式套近乎。
隻是他沒想到。
陳思意還能找到他教室來。
梁嘉珩完全沒有心理準備。
她彎了彎唇角,說不是,解釋起來:“我隻是好奇。”
很快,她又問:“那你為什麼給我那些錢啊?”
你還他媽整得那麼暧昧。
梁嘉珩從容的道:“抱歉,上語文課時要寫一篇作文,我忘記帶草稿紙,就在你的本子上撕去一頁,想着賠你一張紙很奇怪,所以給你五塊重新買一本。兩塊錢是,我同學不小心摔了你的圓珠筆,有點斷水,你去買根新的。”
陳思意聽完後“哦”了一聲,看似信,實則沒一點是信的。
啧,他這對答如流的樣子,肯定沒少在背後背草稿。
有備而來。
緩了會兒,陳思意切入正題:“那你能把數學答案還給我嗎,我急需。”
“可以。”
一份答案對他來說沒有用,梁嘉珩爽快的應她。
陳思意瞥他一眼。
他轉身回教室,彎腰在抽屜裡摸兩下,抽出紙張後拿過來遞給她。
“謝謝。”她接過紙張禮貌道謝,之後把手中的本子往他前面一伸,“我不太喜歡欠别人人情,我的筆記送給你做學習資料。”
“……”
梁嘉珩神色警惕,再三斟酌,伸手接過本子,語氣淡淡的回:“謝謝。”
沉默的幾秒,他在想,不喜歡欠人情是什麼意思。
陳思意喜歡他,所以她在暗示,早晚有一天也要他喜歡她。
這樣的,平衡嗎?
他無語,這人還真是夠執着的。
互相換完東西後,好像原本尴尬的氣氛,此刻變得更加尴尬。
大概是各懷鬼胎,他們都杵着在原地沒動。
他的視線垂着,她的目光稍上。
兩人眼神在這一刻交彙,眼底的情緒像是漩渦,把人卷到深處沉淪,又像是火星撞上地球,輕微一碰就能擦出點火光來。
走廊不斷有學生嘻笑打鬧而過,喧鬧的聲音将兩人的思緒扯回來。
他目光稍擡,看向遠處高大的枝桠,她視線往下,瞧着鞋尖。
尴尬,腳趾快要摳出城堡來。
陳思意在想,他要表白快點好吧。
馬上就要上課了,得趕在上課前拒絕他。
梁嘉珩在想,她的喜歡這麼明顯。
馬上就要上課了,她真的不打算說出來麼。
半天之後,陳思意眉毛輕微皺着,沒忍住開口:“你還有别的什麼話要說嗎?”
梁嘉珩心裡一驚,聽出她話裡有點失望,于是他語氣認真的道:“我沒有話要跟你說。”
很快,他接着問:“你呢,有話說?”
“有一點。”陳思意回。
陳思意心跳得很快,詢問着:“要不我們換個安靜的地方說?”
在這麼多人的地方談這種事,她覺得有點丢臉。
梁嘉珩沉默一瞬:“…不用了,就在這吧。”
他實在是懶得挪動他高貴的腿,任她再找多浪漫的地方,都得被拒,多此一舉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