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點半，教室平台放着電影——《咒怨》。

晚霞的光芒漸漸減弱，天色将沉，遠處白熾燈亮起，與昏暗交替，點點微光像星星。

大多數同學在學習，少部分人在看電影，班上安靜得出奇，影片傳出的聲音很清晰。

梁嘉珩擡頭，在一衆人中，看見範修文戴着黑框眼鏡坐在隔壁組，跟同學一塊看鬼片。

範修文立着本書在跟前，似是做好随時捂眼睛的準備。

慫得要命，又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。

梁嘉珩在位置坐下，沒一會兒，又怪異的瞥一眼範修文。

大概是想到季崇剛剛說的“大蒜”，梁嘉珩對他這個同桌的印象有點改觀。

說好很兇的？

看個鬼片，他擋成縮頭烏龜。

梁嘉珩收回視線，瞥一眼平台，對影片不感興趣，他翻出政治書背知識點。

陳思意做完一張英語試卷，翻出答案比對，之後把試卷折啊折，塞進抽屜。

聽到後頭有椅子拉動的聲音，她扭頭往後看。

梁嘉珩掀起眼皮，意味不明的看她。

陳思意定定的看他幾秒，沒說話，梁嘉珩沒明白什麼意思，也懶得猜。

兩人就這麼幹巴巴的看着，好像在跟什麼較勁。

有點不好意思。

她沒給男生送過零食。

再三猶豫，陳思意最終還是從抽屜裡摸出那瓶玩意來，把它擱在梁嘉珩桌面上，認認真真的道：“謝謝你今天教我做題，送你的報酬。”

梁嘉珩眼眸垂下，瓶身上這個旺仔人物剛好對準他，眼睛瞪得老大。

也是有點莫名其妙，他想到陳思意。

别說，真有點像。

季崇說，不要惹陳思意，因為聽說範修文上學期剛和人打過一架，一拳就把人眼鏡錘爆，場面特别兇猛。

梁嘉珩目光偏了偏，範修文把腦袋埋在書裡，沒看見這一幕。

他真沒想惹的。

“你自己留着——”

“不喜歡嗎？”陳思意從他的神情看出來他有點為難，不過也是，沒見他平時喝過旺仔，一副欠考慮的語氣回，“抱歉啊，你喜歡喝什麼，我下次再給你帶。”

梁嘉珩把瓶身往前一推，還沒推到她跟前，動作一停，發出疑問：“什麼。”

聽聽，送一回不夠，還有下回？

這一瞬間，他全然沒有要抵觸的意思，不動聲色的把旺仔牛奶挪回自己面前，看她眼睛一字一句的回：“謝謝，沒有不喜歡。”

神他媽的下回還送。

剛開學沒幾天，他還不想跟同桌大打出手。

陳思意也有點無措，想着他剛都要還給她，現在又收回去做什麼，看他這難為樣，就沒覺得他喜歡喝這玩意。

她杵着，怪異的打量梁嘉珩幾眼，一陣之後恍然大悟，他這不就是在向她間接表明“雖然我很讨厭你送的東西，但是是你送的，哪怕是屎我也要吃完”。

“……”陳思意無語，忍住沒朝他翻白眼，“哦”了聲，沒點明他這變态的思想，轉回身之前，友好的提醒一句，“青春是很美好的，你不要隻看見春，要好好學習梁嘉珩同學。”

他腦袋緩緩打上個問号：“……？”

莫名其妙。

梁嘉珩捏着旺仔，剛把易拉罐拉開，似乎是突然想到什麼，他神情一頓，把送到嘴邊的旺仔，默默放回桌面。

青春。

不要春，剩下青。

春＝純？

那親——

要親？

還好好學習……草。

“……”

梁嘉珩神情一言難盡，他靠在椅背上，看她背影時的目光晦暗。

沉浸幾秒後，他的視線慢慢垂下。

他拿出最擅長的數學題來刷，試圖把陳思意這句話從腦中移除。

他默默念着第一道題：設m，n為非零向量，則存在——

念着念着，腦海裡突然湧上陳思意剛才說這話時的神情，那麼嚴肅、認真，還笃定。

漸漸的，她的話再次在腦海回響。

--來點親？

“……”

一陣無語後，梁嘉珩煩躁的把資料翻一頁。

還是數學過分簡單，所以他才有空想陳思意這種沒營養的暗示。

他覺得自己需要動點腦，于是默默把資料合上，翻出一篇文言文來做。

他全身心集中注意力默讀文字：王安禮，字和甫，安石之弟也——

“卧槽！！”宋遠航突然驚呼一聲，梁嘉珩被吓一跳，他蹙着眉看過去，這人已經蹲在桌子下面。

緊接着，班上一陣尖叫聲響起，聲音尖銳刺耳。

膽小的女生叫完，把臉“咚”的埋在書桌上。

緊接着，班級一片沉默。

陳思意的資料被劃上一條醜陋的長痕，她提筆塗幾下。

李悠然擠出根辣條咬，回頭嘲弄：“蹲地上有用？要不你學學我鄰桌臨危不懼的樣。”

“我去。”又拿他跟陳思意比，宋遠航覺得李悠然真是她親媽，天天挂嘴邊，他呵了聲，瞄一眼投影屏，那個死鬼畫面過去後，他重新坐回位置上，語氣不服，“我是正常人，哪像你跟梁嘉珩似的，膽子比豬還大。”

李悠然呵呵一笑：“建議你出門廁所接點水刷刷牙。”

“……贈送牙刷牙膏嗎？”

“贈屎。”

“……”

班上同學這麼一鬧，陳思意也擡頭掃一圈，之後偏頭看投影屏，要不怎麼說她是萬年倒黴聖體呢，這一看，剛好撞見電影裡一個女的在看監控，下一秒那個鬼就撲到屏幕上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