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晚自習，10：48分。
教學樓亮起的燈光投射到廣場，照着天邊朦胧，幾個學生奔跑而過，嘻哈的笑聲在空曠的廣場不停回蕩。
路過田徑場，有幾個學生在烏漆麻黑的徑道上夜跑，偶爾又聽見，幾個同學點開手機外放的歌曲。
梁嘉珩今晚是第一個回到宿舍的。
平時宋遠航他們跑得很快，每次他回到宿舍，這裡早已經亂成一鍋粥。
今天這麼安靜，有些許不習慣，梁嘉珩在空蕩的宿舍裡坐了一會兒，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。
就這麼，稀裡糊塗的回來。
半晌，梁嘉珩終于找回自己的思緒，開始忙起來。
他在陽台洗漱完畢，回宿舍靠在床頭點手機刷視頻。
今天心情本來就很煩，還刷到幾個比較沉重的視頻，他心情徹底是不太好。
漸漸的，腦海裡又湧上今晚的畫面。
第一節晚自習，他注意到陳思意在打瞌睡，她腦袋昏昏沉沉的，有一下沒一下的朝桌面點着頭，一道數學題她琢磨一節課都沒做出來。
第二節課，她發現陳思意跟李悠然上晚自習偷吃瓜子，兩人眼神交流在憋笑，看不懂是在表達什麼。
一晚上，他甚至連陳思意去多少趟廁所都算得清清楚楚，梁嘉珩覺得自己是瘋了，他今晚好像很閑？
下晚自習後，梁嘉珩覺得自己更是莫名其妙的不爽，起因是因為陳思意給周遭所有人都分了一堆瓜子，分到他這裡隻剩兩個，他笑了。
被氣笑的。
因為兩個瓜子被氣笑的。
意識到這一點，梁嘉珩覺得離譜。
他把思緒從晚自習的事上收回來，剛戴上耳機，點開英語口語軟件，微信就振動起來。
夏雅卉打來的電話。
梁嘉珩有點受寵若驚，遲鈍一秒，按下接聽鍵，那邊溫婉的聲音響起：“下晚自習了嗎？”
梁嘉珩：“剛下沒多久。”
夏雅卉“嗯”了聲，照常關心的問候着：“開學在學校過得還好嗎？學習上有沒有覺得壓力很大？”
“沒有。”梁嘉珩回了兩個字，大概是覺得隻言片語有些冷漠，他又補充一句，“都挺好的。”
夏雅卉應該是剛下班沒多久，在回家的路上，電話那邊有汽車鳴笛的聲音，伴随着街邊人群說話聲傳到他的聽筒。
她回一句“那就好”，接着跟他寒暄幾句，之後問起：“這幾天我剛跟佳雪聊過，她說你不肯幫她補習，這是怎麼回事？”
梁嘉珩眉頭微皺，語氣淡淡的：“高三忙，沒空。”
他推脫的理由一直都這樣，連個新鮮詞都不願意多想，夏雅卉知道不是這麼回事，也沒捅穿他。
沉默片刻，她試探性的問：“還是因為之前那事過不去呢？”
“……”
他跟王佳雪的矛盾，也不止一件兩件，小的時候誰也看不慣誰，沒少生事。
梁嘉珩自動忽略過往的小細節，他想夏雅卉想說的，是初中時“早戀”的事。
他跟王佳雪關系之所以會有所緩和，是因為某一天他發現王佳雪遭受到校園暴力。
她被幾個人堵在牆邊勒索，她跟那幾個人說這回沒有錢給，幾個男生要扒她衣服拍照威脅，梁嘉珩路過幫她一把。
梁嘉珩那會兒也挺生氣，問她：“多久了？他們要錢你就給錢，你不會報警的嗎。”
王佳雪站那沒吭聲，梁嘉珩也懶得盤問她，隻是想不到她這人，平時話挺多，看起來也不像是能給人欺負的，居然在這事上這麼懦弱。
走了有一大段路，梁嘉珩才回頭跟她說：“下回一個人别這麼晚回家，找幾個朋友一起走。”
經過一段昏暗的小路，她仰起頭，看他模糊的身影問：“下回，你能陪我一起回家嗎。”
梁嘉珩下意識想拒絕，但看到王佳雪驚魂未定，一張臉滿是糾結，他有些于心不忍。
他不愛給自己找麻煩，但又想到王斌确實幫過他不少，梁嘉珩頓了頓，才說：“自己的事要自己想辦法解決，我可以幫你，但我幫不了你一輩子。”
這件事後，他們之間的關系漸漸有所緩和，王佳雪對他态度顯然變得不一樣。
初二那年，傍晚一場籃球賽上，她用着上回一樣的招給他遞水，聲稱自己有同學在場，讓他接水。
梁嘉珩瞥一眼，極其不太自然的接過水，他說下回别送了。
再後來，不知道怎麼就傳起來，初二一班梁嘉珩和初二四班王佳雪是情侶，兩人早已經暗度陳倉談起戀愛來。
有說他們從小在一塊長大，關系親密。
還有說他和王佳雪訂過娃娃親，又傳言是他先追的王佳雪。
梁嘉珩覺得相當離譜，他沒理會，想着謠言不攻自破，不過顯然沒有。
他想避嫌，跟王佳雪提出以後不會跟她一起回家。
那天晚上下晚自習，王佳雪過來問他為什麼，他把話說清楚之後，她神情有些不太願意。
那天晚上顯然是有點黴運在身上的，兩人在樓下碰面這事被巡邏的老師當場抓到。
這幾天風言風語傳開，都以為他倆真在談戀愛，當即要班主任找他們談話。
辦公室裡，梁嘉珩語氣堅定的解釋着：“我們沒談戀愛。”
班主任臉色很沉，目光在他們臉上來回掃幾眼，明顯不信，他問：“王佳雪，他說的是真的嗎？”
大概是第一回碰到這種事，王佳雪特别慌，整個人都在抖，她聲音顫抖的回着：“對不起，老師。我們沒有談戀愛。”
梁嘉珩偏頭看她，王佳雪委屈得快要哭出來，一雙眼眸蓄滿眼淚。
班主任沉默下來，把王佳雪這種神情歸結為心虛，直接蓋棺定罪：“梁嘉珩同學，做人要敢做敢當，不承認算怎麼回事？”
“……”
後來想想，梁嘉珩也沒真怪過王佳雪。
隻是這件事之後，他跟王佳雪算是有了隔閡。
因為他知道，王佳雪喜歡他。
他聽見王佳雪親口跟人承認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