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巧慧把話說完，班上鴉雀無聲，相比起剛才，空氣安靜很多。

幾個人東張西望，又有幾個人和鄰裡同學交頭接耳，在聊着什麼，很小聲。

進步的學生，心情總歸是好的，那幾個退步的同學把腦袋埋成鴕鳥，像是在等候發落。

雖然翻車，雖然考得不如前幾次，但陳思意沒有什麼特别大的感覺，她始終覺得，每個人又有滑車的可能，要容忍自己考得差，也要尊重别人的成果。

班上悉悉索索的聲音不斷傳出，王巧慧示意大家安靜，接着把目光投向最裡邊的那組開口：“雅雲，卷子有一道閱讀題，怎麼空出來不寫？”

王巧慧說話語氣很溫柔。

陳思意聽到“空着題目”幾個字，不自覺的把目光也放過去，何雅雲神情很僵，看起來心情不大舒暢，埋頭握着筆在寫字。

聽到這話她才擡起頭，聲音很小的回着：“考試時，時間不夠。”

何雅雲話裡很認真，但理由可謂極其敷衍，她的語文成績一直名列前茅，幾乎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。

王巧慧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，一陣後，她把目光移開，柔和的跟班上學生說：“這回的題目對于你們來說，可能确實是難很多，我也能理解，但這不是理由，我希望你們能清楚，高考不會随你們心意出題，題目百變不離其中，要學會随機應變。”

“……”

一堂課下來，王巧慧都在講作文題目，陳思意在筆記本上記完幾個要點，突然恍然大悟，果然還是要讀多點文言文，這擱誰誰看得懂作文翻譯。

下課鈴聲響起，下節還是連堂課，大課間時，王巧慧在平台随機放了首歌，之後抱着書離開教室。

班上一片騷動，有人吹噓有人哀愁。

宋遠航挪動凳子坐到梁嘉珩旁邊，那手直接上來扒他卷子看：“梁嘉珩，出息了，這回考一百零五分，我看看你寫了些什麼東西。”

季崇和周子浩湊熱鬧，三個腦袋齊刷刷的探頭過來，偶爾發出幾聲贊歎，一張卷子在他們手中跟炒菜一樣左翻右翻，沒完沒了。

梁嘉珩沒阻止，随他們折騰，他坐那面無表情的瞧着幾人誇張的臉色，跟看傻子一樣。

陳思意轉回身，肉眼可見的喜悅，她問：“梁嘉珩，考高分是什麼感覺，這回爽不爽？”

他嘴角微翹，含糊着：“有點。”

有點，那就是很開心咯，看他裝成這樣，陳思意不屑：“你大方點，少遮遮掩掩的。”

梁嘉珩：“我犯得着遮掩。”

趴桌子的範修文，聽到兩人談話，擡起頭插話：“思意，我同桌這種三腳貓功夫，不用在意，他指定追不上你。”

不知道哪幾個字讓梁嘉珩不爽，他嘴角的笑容慢慢淡下來，輕嗤：“我追不上她？”

範修文：“啊？”

無意間，好像惹他同桌不開心了，範修文糾正一句：“雖然差距很小，但絕對不是對手，你加油，我祝福你。”

梁嘉珩垂下眼睫，眼底如墨色，跟範修文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。

陳思意幹笑，心想蒜頭哥你可别說了，你同桌那點陰暗的想法，壓根不是所謂的成績。

不過，這回她必須要站範修文，她覺得她這種仙女，梁嘉珩追起來确實費勁。

梁嘉珩：“你在傻笑什麼。”

“我有嗎。”

陳思意回過神來，收斂幾分笑，看範修文開口：“我沒有難過失落呀，我決定要教他的時候，出發點就是希望他越來越好，我要是不希望他考好，我一開始就不會教他。人嘛，要有寬容之心，允許别人比自己強大，也允許自己有進步空間。超越我，說明他努力，梁嘉珩應得的，我退步，說明我松懈，我要每天反省。”

“……”

沉默兩秒，範修文直接被洗腦：“思意，你這想法，真超前，我決定從今天起，每天早中午反省自我。”

說完，範修文開始翻書學習。

陳思意把目光移開，突然看見梁嘉珩一動不動的瞧着她，習慣他這種時而直白的神色，她隻當梁嘉珩考好飄起來了：“你這什麼表情，好好學習吧，别下回又回到原點，我真的會笑你的。”

梁嘉珩眼簾垂下，避開她的目光，情緒慢慢恢複平靜，輕聲道：“那你數學，也别掉。”

陳思意：“怎麼，掉了你也要笑我？”

梁嘉珩：“沒有，大概會跟你一樣難過。”

陳思意心抖一下，周圍太吵，不确定自己聽到什麼，她沉靜下來，一瞬不瞬的看他，沒想出個所以然來，李悠然的聲音響起：“我去，梁嘉珩這作文分數比我的還高，四十八分，我想不明白，這文言文翻譯作文，怎麼看得懂講什麼的。”

宋遠航“啧”一聲，說李悠然文盲，開始吹水：“字面意思，多讀點書吧，我一眼就能看出來——”

李悠然一巴掌拍他肩膀上，罵罵咧咧着：“傻逼。就你那黛玉葬花，原著作者看你寫的玩意，都得吐血。”

陳思意嘴角一扯，抛出個問題給他們：“你們知道梁嘉珩以前的作文怎麼寫的嗎？”

她臉上帶着不懷好意的笑，一句話就把所有人注意力吸引過來。

梁嘉珩眉心微跳，感覺不太妙。

他出聲打斷陳思意的話：“你該回去學習了。”

“學什麼習，差這點時間嗎。”季崇圍過來，一般梁嘉珩不讓說，他偏要聽，“這人從來不給我看作文，我倒是想知道他以前寫的都是些什麼玩意。”

周子浩挑眉笑着：“陳思意同學，念來聽聽？”

梁嘉珩威脅道：“你念一個試試。”

陳思意沖他一笑，挑釁着：“那我就讀一個小片段吧，他有一篇作文，寫的是親情，内容是，我的爺爺背着我，我懷裡抱着發燒的小狗，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前往醫院，那晚電閃雷鳴，狂風暴雨，我爺爺騎着小電瓶車——”

“哈哈哈。”

話還沒說完，周圍發出一陣爆笑，梁嘉珩青色的臉，慢慢的也被這陣笑聲渲染，偏頭笑了，一陣後，他回過頭來。

梁嘉珩笑罵着：“你再笑？”

陳思意往後仰，靠在書桌前，離他遠遠的，回着：“大家都笑，你逮我做什麼。”

李悠然在位置上笑完後，靈魂發問：“你爺爺背着你，你懷裡抱着小狗，這句話不是邏輯有問題嗎，你那隻狗，應該被你壓死在路上了吧。”

“哎，李悠然，你這話問得真是沒有一點水準。”宋遠航就愛跟她作對，每逢這時候，他腦洞極其大，邏輯特強，“就不能是梁嘉珩背靠在他爺爺的背上，這種背法不行嗎，你就是缺少見識。”

季崇仰頭，腦補一下這個畫面，跟後頭的周子浩演練起來。

宋遠航跟李悠然笑得直不起腰。

梁嘉珩冷笑了聲，抓着根筆敲敲桌面，輕微的“咚咚”聲響起，陳思意的思緒收回來，聽見他問：“陳意思，數學卷子全都會做了，出師了，整這麼大的歡送儀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