樓下有人聚集在一塊兒唱歌,起哄聲拍掌聲格外大,其中混着級長中年渾厚的呵斥聲。
聽聲音辨别,這幾人倒是很有興緻,還笑着跑開,班上愛湊熱鬧的學生站陽台上朝樓下的人調侃。
笑罵聲接二連三,晚自習時間過去一大半,依舊不見來電,一棟教學樓昏暗無邊。
陳思意大半個身子壓在桌子上,把紙張上的内容當得嚴實,見梁嘉珩目光一直落在這裡,她從底下伸出一隻手把本子塞進抽屜裡才擡起頭。
一側臉趴在桌子上,長時間積壓,落下個淺淺紅印子在臉頰,她把手機燈光關掉,景色瞬間暗起來。
陳思意義正言辭的開口:“你看錯了,我沒有寫你名字。”
她的話,梁嘉珩一個字都不信。
他沒繼續糾結這件事,把手中的袋子放在她桌面,留下一句:“給你帶的。”
突然就送一袋東西給她,陳思意有些受寵若驚,她掀開一角袋子,瞄一眼,然後翻了翻。
幾塊暖寶寶。
一盒牛奶。
還有幾條紅棗姜茶。
“……?”
看完後,她懵了,陳思意把袋子合上,随後回頭面對梁嘉珩,腦子跟上了漿糊一樣,磕磕巴巴的,半天後明知故問:“你到底在做什麼?”
梁嘉珩垂着腦袋點屏幕,沒擡頭,“你看到什麼就是什麼。”
太黑,陳思意覺得自己眼睛可能看得不是很清楚,算了,麻痹不了自己接收到的信息,她誠懇的發言:“謝謝你。”
她把話說完,梁嘉珩才擡起頭,他的眼眸露出一絲柔情,一閃而過,話裡依舊不冷不淡:“不用謝我,我不是慈善家。”
什麼意思?要她立刻轉賬還他?
等幾秒,沒聽見梁嘉珩說話,陳思意也挺沒話說,認識這麼久,一般他露出這種對什麼都不感興趣的樣子,不是在裝就是在單方面結束話題。
懶得搭理他這種死裝樣,陳思意轉回身。
“……我有什麼辦法,沒看見那級長追着我跑嗎,還好今晚吃多了幾包辣條,一邊跑一邊放屁,要不然我壓根甩不掉他。”
“哈哈哈。”幾個男生勾肩搭背笑起來,一副快背氣的樣,“周一你就死了,全校通報你這個放屁男。”
陳思意擡頭瞅一眼,見到幾個熟人往這邊走來,她不動聲色的把袋子塞進抽屜,很無聊的趴在桌子上。
梁嘉珩今晚反常連連,陳思意總覺得他好像變了很多,思考時,沒忍住又回頭看他。
他剛把左耳藍牙戴上,迎上她的目光,鬼斧神差的把手一伸,“聽歌嗎。”
“聽。”正巧無聊,她接過來,往右耳塞。
耳機的音樂緩緩響起,似電流劃過心悸,心前區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感,一首歌前奏很熟悉,好像是上回在便利店,他們一起聽過的。
陳思意似笑非笑的反問:“情歌?”
字眼很熟悉,梁嘉珩反應一下才想起來,她在複制他當時的話,甚至連說話語調都搬過來。
梁嘉珩“嗯”了聲,看她眼睛回:“我故意的。”
陳思意嘴角的笑慢慢的收幾分,心跳随着節奏在起伏,愣一會兒,她慢慢平靜下來。
這人肯定又在挖坑,她才不要上他的當。
陳思意言簡意赅的回一個字:“哦。”
梁嘉珩繞開話題:“數學考的事别太放在心上,好好準備下一場考試。”
見陳思意目光呆滞,他接着回:“你跟我說過的,總不能剛種一棵幼苗,拼命給它施肥,幻想第二天就能看見它長成參天大樹。”
内心被觸動。
這句話很熟悉,但陳思意已經想不起來,她什麼時候跟梁嘉珩說過這句話了。
陳思意:“我才沒有這麼脆弱。”
今晚休息完。
明天繼續學。
怎麼過都是一天。
高考也不會因為一個人情緒而延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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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月30号,周三,放假前一天。
距離2021年,隻剩一天。
元旦晚會在今晚舉辦,排練節目的聲音時而傳來,白天上課,班上同學興緻不大高。
幾個小道消息比較靈的同學,已經提前打探到節目内容,一到課間就在吹水。
這樣一來,好幾個人連連說着不感興趣,不想浪費學習的時間去看,不過那會兒,由不得他們做主,每個班要輕點到場人數,年級級長會巡邏,晚會沒進行到一半,不讓學生上教學樓。
傍晚,他們把凳子搬到廣場時,天色還沒完全暗下去,舞台上的照明燈也還亮着,他們習慣性帶着學習小本子下來背知識點。
李悠然一臉掃興:“我們高三生沒有上台表演的機會,沒有運動會參賽資格,就是一點小小活動都不配參與,說到底就是旁觀者的命。”
“多做兩道題,九八五二一一評選校花,比參賽這種節目更有挑戰性。”陳思意一向沙雕,什麼話都能接得七七八八,她面色淡定的翻着英語單詞本,有模有樣的。
後頭那幾個男生慣會湊熱鬧,瞎起哄,範修文坐得端端正正,“陳思意同學又來給我們灌輸心靈雞湯了,大家努力點,九八五二一一,新一屆男神女神,下一個就是你。”
宋遠航探頭瞄一眼,連着“啧”了好幾聲,縮回頭跟梁嘉珩說話:“那兩人說話一天到晚都沒有瓶頸期的嗎。”
梁嘉珩充耳不聞,靠在椅背上點屏幕,宋遠航好奇:“你在做什麼。”
梁嘉珩頭也不擡,“無聊。”
宋遠航:“……”
莫名其妙,不懂梁嘉珩是罵他的,還是真的無聊。
李悠然愁得快要秃頭,唉聲怨氣的:“老胡為什麼死活都要開那個家長會,我還得編理由騙我爸媽不要來,上網查了好幾個借口,沒一個靠譜的。”
說起這事,陳思意瞬間就警惕起來,最近學習一直沒空想,李悠然倒是提醒到她,“你爸媽還好,管你松緊恰到好處,我都不敢讓我媽過來,她一來肯定要拉着老胡讨論一個小時。”
以往每回家長會結束,陳思意心情都很差,有時候她真的希望,張舒莞能别對她那麼上心。
李悠然歎氣,一副今時不同往日往日的樣子,“我以前也是這樣覺得的,直到他們最近一直問我成績,要命。”
7:45分,元旦晚會開始,舞台上的照明燈突然關掉,整個場地陷入一片漆黑中,沒有燈光,底下學生不再看書,紛紛擡頭望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