現場安靜得出奇，陳思意沒有接李悠然的話，她心不在焉的看前方，莫名其妙，總覺得身後有一道視線朝她看過來。

陳思意回頭。

那一秒，她精準的對上梁嘉珩的目光，舞台光線躊躇交錯，彩燈亮起，照着他半張臉，光影下，有些模糊。

陳思意轉回頭。

沒什麼興緻的看上面。

一整晚下來，一會兒唱歌，一會兒跳舞，有一會兒演小品，缺點意思，她不知道自己看了個什麼節目，一直在遊神。

時間在飛逝，屬于他們高中最後一個元旦晚會，就這樣接近尾聲。

那會兒的學生，自主意識非常強，節目快要結束時，借着上廁所的理由早已經偷偷溜回班級，然後默默翻開那本早已經翻成狗肉樣的資料。

那晚慶祝新年的歡呼聲不管怎麼沸騰喧嚣，好似與高三生沒有多大關系，他們的世界，在一片熱鬧中，陷入靜止。

陳思意覺得後面的節目越來越沒意思，也偷偷溜了回去。

那晚，她在看一篇範文，模仿紙張上的市井煙火味寫了一篇過年嬉鬧的文章。

寫完後，陳思意把它塞進抽屜裡，忽然聽到後頭椅子被拖動的聲音，她回頭，沒想到梁嘉珩也這麼快回來了。

忽然想起什麼，陳思意彎腰，在抽屜裡翻出梁嘉珩的語文作文，轉回身放在他的桌面上，“上回忘記跟你說，你怎麼不提醒我？”

梁嘉珩拿過紙張看一眼，這事确實過去挺久，上回她随堂考心情不好，他沒提，後來試卷多起來，記得也不是很清楚。

梁嘉珩注意力停留在紅筆圈圈點點的地方上，“我忘記了。你有空的話，可以現在跟我講一下。”

“有空是有空。”陳思意面對他坐着，有些喜悅的開口：“我發現你作文越來越好，就快要出師了，你沒發現我找你問題的次數，越來越少了嗎。”

梁嘉珩沒有怎麼注意到，陳思意提及，他才把注意力放回這塊上，前幾天月考，他明顯感受到寫作文越來越随心應手，說直白點，就是“總分總”套路進去。

需要用到的素材，幾乎都是從陳思意給的筆記本上提取的，仔細複盤起來，語文作文離不開積極向上的價值觀。

見他有點懵，陳思意笑笑，“是不是覺得特别開心。”

梁嘉珩點點頭，“你好像比我還開心。”

陳思意：“确實有點，我短暫的感受到自己的成就感。”

梁嘉珩是進步不少，但她倒是有點退步，數學卷子到後面越來越難做，幾次考試下來，像是陷入循環中，一直沒有好的情緒提供，人很容易陷入自我内耗中。

梁嘉珩看她一陣，然後問：“哪裡不會，我幫你看看。”

“不是我先幫你看語文？”陳思意擡起頭，眨了眨眼，“你怎麼不先來後到。”

這種事還管這些條條框框，梁嘉珩解釋：“不是說，我快要出師了嗎，我也想體會跟你一樣的成就感，要不然顯得我很沒用，我不爽。”

陳思莫名有些奇怪的情緒。

明明是她挺沒用的。

他倒是會把鍋扣自己頭上。

陳思意回頭，把數學錯題本翻出來，擺在他的桌面上，梁嘉珩翻開掃一眼，掏出草稿本在塗畫。

她眼睛不離他的字，思緒一直跟着他的解題思路走。

記憶中，那晚的煙花特别多，升上雲霄，炸開火花，響聲劃破天際，世界短暫沉浸下來，又恢複熱鬧。

元旦晚會結束，主持的學生在台上做最後的總結，廣場上起哄尖叫的聲音與天邊聲響混在一起，一場儀式落幕，新的起點線已經标好。

陳思意一筆一劃的在草稿紙上寫算術題，一輪計算下來，她的思路清晰不少，聽到走廊上打鬧的聲音愈發逼近，恍惚中，她問：“梁嘉珩，新的一年，有什麼特别想要完成的願望嗎。”

沒想到她突然會問這個，梁嘉珩想了想，回着：“金榜題名。”

很快，他又把問題抛回來：“你呢。”

陳思意垂下腦袋，認真的答着：“想快點結束這煉獄生活。”

陳思意話剛說完，李悠然抓着根仙女棒從教室外跑進來，火急火燎的到她的位置上，一把抓住她的手，說着就要把她拉到外面，“一起去一樓看煙花咯，學習什麼時候都能學，今天就隻有今天。”

陳思意幾乎是被直接拽起來的，還沒說話，就聽見李悠然回頭喊他：“梁嘉珩，宋遠航在一樓等你，一塊兒下去。”

元旦晚會結束好一陣，樓梯口已經沒有多少人，小道寬敞，陳思意跟着李悠然下來的時候，周子浩和季崇在打鬧，一人一巴掌拍肩膀，幼稚得不行。

宋遠航瞅一眼梁嘉珩和陳思意，一副就知道的不屑樣，收起手機站起來，說道：“晚會還沒結束就上教室，你們也不怕級長拿那個大手電筒抓你倆。”

梁嘉珩沒興緻跟他鬥嘴，問着：“叫我下來做什麼。”

“聽聽你這話。”宋遠航恨不得怼到他臉上說教，極其無語，“我叫你下來，湊個人頭拍照啊。”

季崇：“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，都聽我的，必須開美顔，拉到頂端，我得留下我最年輕帥氣的樣。”

周子浩斜眼：“隻有長得醜的人才會想着開美顔。”

“我去你的，滾蛋，你才醜。”

“……”

陳思意扯了下嘴角，莫名想笑，梁嘉珩站那邊上，不知道什麼時候手上多了個麋鹿閃光燈，她看幾眼，就問：“你哪來的？”

梁嘉珩掀起眼皮，回：“宋遠航給我的。”

李悠然接話：“注意點措辭，宋遠航搶我的。”

陳思意看李悠然：“你哪來的？”

李悠然：“還能哪來的，剛才晚會的時候發的，就那一小箱，都不夠分，要不是我身手敏捷，壓根就沒有——”

“你能别吹水了嗎，我幫你搶的好不好。”

“你閉嘴，哪都有你的份。”

陳思意往那看一眼，兩個人圍着柱子追趕，恍惚一陣，頭上多了個沉甸甸的裝飾品，她眼皮往上掀，看不見，她用手去摸。

形狀很不規則。

對面教室玻璃窗，黑漆漆的，隐約倒映着一閃一閃的光點。

陳思意回頭看他：“你做什麼。”

梁嘉珩目光往下，看向她的眼睛，她能清晰看到他帶笑的眼眸反着閃光點燈。

他在笑，“看起來又傻一點。”

陳思意：“……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