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門口開出一輛車,視線被擋住,她的注意力集中回來,那些感覺在此刻變得更加的清晰。
心跳的頻率在這一刻很頻繁,沒由來的,找不到理由。
少年時,有一種喜歡,後知後覺。
回過神來,陳思意把目光偏移,特意不去看梁嘉珩的神情,壓下心頭那種怪異的電流感,她留下一句:“下回見。”
沒等梁嘉珩跟她說話,陳思意率先轉身離開,隻怕再待一會兒,他會看出她臉上的不自然。
在小賣部門前等待的過程,久得跟過去了一個世紀一樣,她沒忍住回頭朝那邊看一眼,這個點,人越來越少,視線沒有任何阻隔,陳思意清晰的見到,有一輛車在梁嘉珩跟前停下。
距離不算特别遠,梁嘉珩面前站着一個女生,他往旁邊挪了一下,女生的臉在她眼前清晰的呈現出來。
王佳雪。
她在笑。
聽不見兩人在說些什麼。
不出一會兒,她上了車,他也上了車。
陳思意把頭轉回來,猛烈的心跳驟然平息下來,變得怪異的是,突然之間她好像有點不開心。
為什麼要跟她一塊兒上車,說好的不是青梅竹馬的關系呢,她還沖他笑呢,梁嘉珩是笨蛋嗎,看不出來那女生喜歡他。
“思意,愣着幹什麼,上車了。”陳文舟降下車窗,同路邊站着的她說話。
陳思意擡起頭,眼神有些空洞,她視線聚焦回來,應了聲,拉開車門鑽進去,心裡卻在想,誰要管梁嘉珩跟哪個女生一塊回家。
陳思意臉色臭臭的,腦海裡關于梁嘉珩的畫面一直揮散不去,陳文舟以為她不開心,是因為上回被張舒莞警告了,他開口打破僵硬的氣氛:“上回家長會的事,你媽還記在心上呢,等會兒回家,你别亂說話,你媽說什麼,左耳進右耳出,她說你兩句,這事也就過了。”
陳思意把頭轉回來,倒沒有覺得很害怕,畢竟做這事的時候,她就已經做好回家接受審判的後果了,“我知道了。”
不想說話,陳思意沒主動找話題聊,透過車前鏡,陳文舟瞥一眼她,見她沒有什麼興緻,于是也沒有再說話。
兩人一路安靜到小區樓下,等電梯的時候,陳文舟終于再次開口:“你媽心情不太好,你等下——”
“嗯。”陳思意知道他要說什麼,先應了聲,“我會跟她好好說的。”
她都這麼說了,陳文舟也沒話再說,這回是徹底安靜下來。
電梯的數字一直在往上,不知道為什麼,以往要挨訓的時候,陳思意内心是無比緊張的,這回平靜得不像樣子。
回到家,陳思意在玄關處換鞋,沒聽見廚房有什麼動靜,以往每回回來的時候,張舒莞都在廚房裡忙活,這回直接沒見人影,看來真被她氣得不輕。
換完鞋後,她視線往客廳掃一圈,瞥見張舒莞捏着個遙控器坐那兒看電視,陳思意一時沒話說,還是喊一聲:“媽。”
沙發上的人臉色沉沉的,沒回頭,語氣顯而易見的陰陽怪氣:“呦,回來了。”
“……”陳思意語塞,這話要怎麼接來着,她腦子轉得比風火輪還快,但想不出來台詞,她沉默片刻。
陳文舟輕咳兩聲掩飾尴尬,看陳思意回:“先洗手吃飯吧。”
陳思意:“好。”
期末考沒考好,一堆亂七八糟的事加持,她是真的沒什麼心情跟張舒莞亂掰扯,幹脆按照陳文舟給的台階下。
陳思意轉身時,張舒莞忽然把遙控器扔在桌面上,“咚”的一聲響起,陳思意腳步一頓,神經好似随着這道聲音緊繃起來,她回頭。
張舒莞從沙發上站起,帶着張布滿冰霜的臉朝她走來,“家長會怎麼回事。”
陳思意就知道,這事沒有這麼容易過去,張舒莞這麼一問,她也不好說些什麼糊弄的話,畢竟張舒莞心裡也一清二楚。
為什麼要再向她詢問一遍。
陳思意不做掙紮:“就你想的那樣。”
“就我想的那樣?”她無波無瀾的幾個字,把張舒莞氣得不輕,“上回,你班主任打電話問我,為什麼不去參加家長會,我說我沒收到消息,我以為是我工作太忙沒注意,我回去翻記錄,别說是記錄了,就是班群都沒看到,你班主任還說你爸電話打不通,我一看,那哪是你爸的電話,你拿個小号加群是幾個意思,你這麼不想我們去參加家長會,你是在學校裡做了什麼虧心事嗎。”
陳思意被唠得不耐煩,但說話的語氣還是很平靜:“沒什麼好開的。”
一連兩句,極其敷衍的話,張舒莞臉色更沉,“那在你眼裡,有什麼是好去的。”
對張舒莞這番話,她沒找到話接。
陳思意不想讓張舒莞參加家長會,不過是因為張舒莞話太多,她很喜歡找班主任或者任課老師問成績,聊起來能聊一個小時。
陳思意壓根不知道這事有什麼好說的,而且聊完之後,張舒莞心情也不會很好,她總愛問她,為什麼别人成績比你好這麼多。
張舒莞這人,社交還算不錯,總能跟别的家長打成一片,聊的内容也是她不想聽的,來來回回都跟别的家長誇他們孩子成績真好,回來就說要她多跟人家學習。
陳思意是真的不愛聽這些,後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,有些同學就注意到這一點,總愛跟她開玩笑說:“陳思意,家長會你媽又要來呀,你還不考好點,到時候你媽又要罵你。”
一句開玩笑的話在陳思意眼裡,就跟大白天見鬼一樣瘆人,有點難受,又有點丢臉,好像大家都知道,她是個被家長盯得很嚴的孩子。
很早的時候,她就在想,怎麼能擺脫這一切,擺脫這些束縛。
陳思意沒回答,張舒莞也沒真要壓着她答話,她不容忤逆的留下一句:“寒假一個多月,去上幾天補習班。”
陳思意擡起頭:“我不去。”
如果換作是以往,陳思意或許會順從的,但這一回,她用着很堅定的語氣說出這三個字。
像是脫離線的風筝搖搖欲墜,好像要牽不住,張舒莞被她語氣弄得愣了下:“你這是什麼态度?”
陳思意沒想過要跟張舒莞争吵的,她用着平緩的語氣做着最後的決定:“我有我自己的學習計劃,我不想去補習。”
有一次叛逆,就會有第二回,忘記是在那本書上看見的,人要有勇于說拒絕的能力,而不是一味的被别人牽着走。
總是過分的聽取别人的意見,久而久之,就會失去自己的思想,變成一個軀殼。
她覺得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,最适合自己的學習方法,隻有她自己知道。
張舒莞臉色更難看,被她氣得不輕,半天沒話說,最後怒氣沖沖的留下一句:“随你,反正你現在覺得自己挺有本事的,我也懶得管你,愛幹嘛就幹嘛去。”
話落下,張舒莞往房間走,而後留給陳思意的,是一道重重的拍門聲。
見怪不怪。
陳思意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。
但好像,那會兒的情緒,變得也很奇怪,習慣了,但莫名其妙又會很難過。
“你媽的話,你别往心裡去,這幾天她心情不太好,說話重一點,明天就好了。”陳文舟安慰着,“洗手過來吃飯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