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聽着張舒莞嘴裡不停的責怪聲，忽然想起了小時候放假回家，爸爸媽媽總會在校門口等着她。

那時候人很多，幾乎擠不過來，不像現在這樣稀疏，毫無阻礙。

後來上初中，寄宿在學校，每一回到周日爸爸媽媽都會送她到校門口，她下車後，他們總要等一等再走。

那些以往一直被忽視的細節，在經年之後想起來，她好像明白了什麼。

是不是，或許他們根本就不是不允許她去遠的地方讀大學，隻是舍不得她離開。

又是不是，今晚她的那一番話，或者以往做的某些事，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，也同樣傷害了父母。

她現在擁有的一切，是不是也是梁嘉珩所幻想的。

小的時候，他爸媽有沒有這樣等過他，接過他，或者在他叛逆的時候這樣罵他。

陳思意覺得自己在這一刻特别感性，她的眼眶湧上眼淚，快要模糊到看不清楚景物。

張舒莞見她愣在原地，突然沒再接着數落她，反而放緩語氣：“你站這不說話是什麼意思，你擺這張苦瓜臉，你離家出走讓人找你還委屈上了？”

陳思意回過神，突然撲進她的懷抱裡，聲音沙啞的道了聲：“對不起媽媽。”

張舒莞身軀一僵，被她突如其來的一番操作整得不知所措。

這一個擁抱，好像把以往那些對彼此不滿的，不理解的行為全都劃上了句号。

張舒莞擡頭，眨了眨眼睛，很違心的一把将她推開，“少來這套，說再多都沒用，今晚該罵你還是要罵你。”

陳思意破涕為笑，沒反駁。

等電梯上樓的那幾分鐘，張舒莞跟她說：“你長大了，我确實不該再像小時候那樣管着你，你爸說得挺對的，你不可能永遠都隻待在這座城市做籠中鳥，你總要飛去外面看看，才不枉你來這個世界一遭。”

從最初的希望孩子學習别有壓力，到能及格，最後能變成優秀，然後一步步變得苛刻，人好像總是這樣貪心，不滿足于現狀。

後知後覺，愛是成全，不是束縛，被捆綁拉伸按照人為生長的枝桠，總歸會失去它原來的光彩，與自然背道而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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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考分數出來的那天，下了一場綿綿細雨。

陳思意那天一覺睡到中午，迷迷糊糊中，李悠然給她打了好幾通電話，她沒接到。

醒來之後發現群裡炸開了鍋，個個都消停不下來，梁嘉珩打電話問她：“成績查了沒？”

陳思意犯着迷糊：“在查，你查完啦？”

梁嘉珩“嗯”了聲，“查完了，總分698。”

輸入準考證查分的時候，太過于激動，陳思意連輸錯了兩回密碼。

她手抖得不成樣子。

陳思意懵逼的眨了眨眼睛，她比梁嘉珩少了三分，大概是數學那裡拉開的差距。

沒有想象中的歡呼雀躍，也沒有想象中的難捱，這一刻心裡異常平靜。

這一年所有的努力，成就了未來的自己。

陳思意揚了揚唇角，朝他發出邀約：“梁二橫，我們一起上大學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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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學前一個星期，宋遠航組了一場局，他這人五音不全，但偏偏就喜歡在KTV裡大展身手，包間裡一衆人被折磨得不像樣。

李悠然也是個人物，握着麥克風跟他扯嗓子，季崇就擱那調侃：“你倆不太成，沒一個會唱歌的，以後日子還怎麼過下去。”

陳思意往那瞅一眼，李悠然臉有些紅，不知道是喝了點酒，還是什麼，她沖過來就反駁：“放屁，他跟我是雲泥之别。”

宋遠航氣笑：“憑什麼你是雲我是泥？”

不知道戳中他們哪方面的笑點，幾個人倒在沙發上起不來。

陳思意把頭湊到梁嘉珩的耳邊，輕聲說了句：“梁二橫，宋遠航是不是給你支了很多招追我？”

梁嘉珩想了想：“沒有很多，我都不敢用。”

陳思意“哦”了聲，顯然不太信，她使壞的在他耳邊吹了口氣，“那太可惜了，他怎麼沒教你接吻，你吻技好差呀。”

梁嘉珩身軀一僵，心跳緊跟着也慢了半拍，他壓低聲音回：“今晚練練？”

宋遠航拍了拍麥克風：“你倆在那耳鬓厮磨文不文明，這麼多單身狗在場呢，我說你倆是不是應該給我敬個酒，要不是我，你倆能這麼光速成？”

他倒是挺會往自己臉上貼金的。

周子浩不太了解其中的事，八卦的詢問：“什麼時候的事？”

“那要從一個青天白日，一棟優雅大方的教學樓說起，那時候他們腦子有點大病，天天在那幻想——”

梁嘉珩将一把花生砸他身上：“你很吵。”

陳思意懶得搭腔，就在一邊笑着，坐了有一會兒，王佳雪擠到她旁邊，笑眯眯的打探：“你讀什麼專業？”

“中文系。”

王佳雪若有所思的點點頭，她語文成績那麼好，倒是不為奇怪。

陳思意禮尚往來的問一句：“你呢，志願填哪了？”

王佳雪：“沒填，我複讀。”

陳思意眼神一頓，隻愣了一秒，她忽然想到上回在教室門口她提過一嘴。

其實想想，也沒什麼好奇怪的，之前就聽說王佳雪成績不太理想。

陳思意寬慰一句：“沒關系，再努力一次。”

王佳雪笑出了聲音：“你是真不會哄人，怎麼就把梁嘉珩哄得團團轉。”

這話聽起來哪裡怪怪的，陳思意幹笑着，沒回答，反問：“你喜歡梁嘉珩什麼，除了長得帥點，他一身毛病，特别幼稚。”

王佳雪大驚失色，湊過來小聲說着：“我說不喜歡他，我喜歡你，怎麼辦。”

陳思意：“那你跟他一起來搶我啊。”

王佳雪：“……”

你就說你這話離譜不離譜。

陳思意問她為什麼會喜歡梁嘉珩，王佳雪那會兒一時半會沒找到理由，後來想想，可能喜歡就是不需要理由的吧，在那一刻，某一個節點上，恰到好處。

或許梁嘉珩說得對，她可能隻喜歡那個挺身而出的他，喜歡那一束短暫照在她身上，是她又抓不住的光。

王佳雪挺羨慕陳思意的。

因為十幾歲那年，她身邊沒有一個像李悠然這樣的朋友，也沒有一個像梁嘉珩這樣的愛慕者。

這一短暫的旅程，像是走到結束的終點。

所有人都下車了，隻有她買了返程票重新啟航。

8月29日，周日。

開學前，陳思意跟梁嘉珩回了趟光明補習機構，好巧不巧，那天也下了一場小雨，整個路面濕漉漉的，她的小白鞋全是小泥點。

梁嘉珩笑着詢問：“要我背你？”

陳思意一臉拒絕：“你瘋了，這是校園。”

梁嘉珩挑了挑眉：“我們是社會閑雜人等。”

陳思意笑罵：“你腦子有泡。”

兩人站在屋檐下等了陣，雨滴慢慢變小，然後停了下來，他們手牽着手，路過那一家唯一的便利店。

這裡還是跟以前一樣，看起來很舊，大部分學生在上課，這會兒店内沒有什麼人。

陳思意忽然想起那一晚，梁嘉珩坐她旁邊吃泡面，她說：“你不知道，我那時候以為你是故意的，我當時很慌。”

梁嘉珩“啧”了聲，“慌什麼，我能吃了你？”

“我以為你喜歡我。”

“你擱那刷視頻，我還當你暗示我要追我。”

“什麼視頻？”

“不記得了？”

陳思意回憶了一下，一直沒想起來他說的是什麼。

關于那時候的細枝末節，她确實是記不住那麼多，反正那一晚，他們各懷鬼胎。

便利店和教學樓距離相差不遠，陳思意和梁嘉珩拐到背面，完全是沒有意識的行為。

她擡頭，看見三樓那個窗口，忽然恍惚一下。

陳思意扭頭看他：“那間教室沒有人。”

梁嘉珩也把視線收回來，問着：“要上去看看？”

陳思意搖搖頭：“你等我一下。”

說完後，她笑着轉身離開。

梁嘉珩不明所以，但也沒問，他倒是想看看，陳思意要做什麼。

等了一小會兒，還沒見她人出現，梁嘉珩仰起頭往上看了下，忽然一個紙團從上邊砸下來，精準無誤的滾到他的腳邊。

有一刹那的驚愣，梁嘉珩彎腰撿起來，攤開，紙張上一筆一劃的寫着三個字：

——我喜歡你。

她趴在窗口，笑得明眸皓齒，朝他發出邀約：“梁嘉珩同學，夏天來了，一起早戀？”

梁嘉珩仰起頭，她住進他的眼睛，連帶着心裡的那一塊天地都是她。

“我不早戀。”

“試試晚戀？”

天空湛藍，陽光和煦，一如那會兒的夏日。

那時候他們從未想過會跟彼此有交集，也從沒想過，會在這一天把這個故事重寫。

十七八歲，那股名為青春的風，風聲鶴唳，肆意張揚，拂過少年的眉眼，爬過心頭。

也吹進裹着的校服，但卻吹不散少年熾熱的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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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正文完》

祝願每一個人的青春都能圓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