婢女藍依在顔府已經工作了數十年,可以說是看着顔景長大的。
從不苟言笑的小少爺長成如今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,她清晰地記得顔景成長的每一步。
因此,她也樂意與其他姐妹們分享。
“我早就說了吧,顔大人從來沒有對一個女人那麼上心過,柳青小姐絕對會回來的!”
藍依昂首挺胸,睥睨地看着其他向自己投來崇拜目光的婢女,攤開手掌伸出:“我的五文錢呢?通通上交!”
周圍婢女紛紛甘拜下風,上交自己的那一份賭注:“還是藍姨了解顔大人。”
在藍依笑嘻嘻收錢的時候,身旁的一個年輕婢女嗑着瓜子随意問道:“你們覺得柳小姐會是我們的首輔夫人嗎?”
“這就不知道了,柳小姐好像是商賈之女吧?”稍微有些豐腴的婢女從年輕婢女的手心拿走一些瓜子,“顔大人會在意出身嗎?”
“顔大人在不在意不知道,但是柳小姐似乎也很喜歡首輔大人。”藍依回憶了一下柳青回來之後的情況,“我經常能夠看到她站在府門前等大人下朝過來。”
“這麼說是兩情相悅?”微胖婢女驚呼,嗑瓜子的速度就快了幾分,“那婚期是不是近在咫尺了?”
“柳小姐如果能當首輔夫人,那我們應該會很幸福吧。”年輕婢女的思緒開始紛飛,一臉向往,“上次我看見柳小姐的時候,她還笑着跟我打了個招呼,一點主人家的架子都沒有。”
“當了當家主母就不一定了,有沒有聽說過‘新官上任三把火’?免不了要給你立威。”藍依正說着,擡頭看了看天色,發覺已經接近巳時。
“不與你們說了,我要去給顔大人送飯了。”藍依将自己赢來的賭注小心用手帕包起來,随後便急忙忙地跑去廚房。
長工婢女對顔府熟門熟路,跨過鯉魚池上的小橋,便來到了顔府的後廚。
藍依徑直推開了房門,還未看到人影便出聲道:“洪叔,我來拿大人的午……”
話音未落,堵在喉嚨。
正午的陽光透過雕花木窗,輕柔地投入這個充滿煙火氣的房間。光線溫柔地撫摸着少女的肌膚,如撒滿金粉的白瓷。
少女聽到了藍依的聲音,擡起琥珀眸迎上她的錯愕,莞爾展眉:“藍姨。”
藍依聽得這聲才從溫妕驚豔的眉眼中回過神,趕忙欠身行禮:“小姐中午好。”
行禮間,視線下垂投向少女手中的飯盒上,不由得問道:“您這是……?”
溫妕順着她的視線垂目看了一眼,意識到藍依的意思,輕笑柔聲道:“顔大人對我恩重如山,我便想做些小食為他送去,恰巧碰上洪叔午膳出鍋,便想着一起端去了。”
言罷,忽而想起這似乎是藍依的工作,眼含憂慮道:“沒給您添麻煩吧。”
理論上是不行的,但是藍依看向溫妕盒中的精緻糕點,細膩的白糕綴着金黃的桂花,就如少女其人。
一看便是準備了許久。
藍依于心不忍,轉念又聯想到顔景對她的态度,覺得自家老爺應該不會怪罪,說不定還會高興。
心下情緒一轉,安撫地笑了笑,擺擺手道:“怎麼會呢?小姐願意給我們這些下人分擔些,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。顔大人一定也會高興的。”
“如此便好。”溫妕輕舒口氣,笑容和煦,“那我現在就為顔大人送去,藍姨您先忙。”
藍依側身為溫妕讓開了位置,直至少女的背影已經走出十餘步,才突然想起來,自己從來沒告訴過柳青自己的名字。
但她似乎對府上的下人如數家珍。
溫妕端着食盒輕車熟路地走向顔景的書房,路經幾個下人,見到是她,手中還端着餐盒便沒有說些什麼。
直至站立在門前,溫妕擡手扣了三下門,聽到屋内傳來一聲清沉的嗓音:“進來。”
她推門進屋,擡頭便迎上如墨水浸染的深眸。
檀木熏香在桌角飄渺而上,男人坐在鋪滿公文卷軸的桌案後,撐着下巴執筆擡眸,上翹的眼尾撩出幾分晦暗。
顔景的視線落在少女提着的飯盒上,眸色一沉,嘴角卻勾起柔和的笑意:“柳小姐,今日怎麼有空來此?”
自從再次帶回柳青,她就隔三差五地與自己偶遇,有時是樹下賞花,有時是池邊喂魚,找盡了理由。
他應付得已經足夠頭疼。
但這次,他從不允許外人進書房,為何柳青能夠過來?
顔景覺得府内下人或許需要重新教導規矩了。
溫妕不知道顔景的心思,捧起臂上懸挂的飯盒,嘴角含笑:“大人,您忙了一上午了,也是時候用膳了。”
“我竟是忘了時間,多虧了柳小姐了。”顔景将手中毛筆擱置在一旁,不動聲色地關上手上公文書,起身邁步向溫妕布菜的木桌。
洪叔也是府中老人,廚藝與擺盤方式都已成特色,故而顔景一眼便看到了角落與衆不同的桂花糕。
乳白與金黃的配色襯上涼亭桂樹的精美印刻,姑娘家的少女心思躍然其上。
廢了那麼大功夫,又有前幾日的殷勤鋪墊。
今日怕是要提些什麼請求了。
“柳小姐費心了。”顔景收回了視線,溫和地望向溫妕,“下次這些瑣事交由府中下人處理便好。”
“沒關系,我也隻是想要為大人做些事情……”溫妕羞澀偏頭移開了視線,耳尖微紅,目光似是不經意般劃過顔景的書案。
顔景是當朝首輔,文官之首,那麼自己父親的案件會由他經手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