顔景的目光觸及了那一抹紅,稍斂下目,長睫擋住了他一瞬的動搖。
如若是幾日前,他或許還會因少女的臉紅而動容,但現在是不可能了。
“那麼就多謝柳小姐了。”顔景如此說着,又露出歉意的神情,“但是府規森嚴,我需先差人試菜,還請小姐見諒。”
該死的,這幾天這麼殷勤還要試毒?
溫妕心中暗罵敏感文人,但表面隻是微笑着搖頭,善解人意般溫和開口:“我自然不會介意,大人請自便。”
身邊站立許久的小厮邁步上前,低頭逐個試吃菜肴,當然也包括那盤桂花糕。
随後确認無恙之後,顔景提筷夾菜,優雅進食。
親眼看着顔景嘗了一口桂花糕後,溫妕彎眸勾唇,狀似無意地問道:“顔大人,最近公務繁忙嗎?”
來了。
顔景裝作沒有聽出她言語中的試探,隻是淡淡道:“為朝廷、為百姓效力,談不上繁不繁忙。”
老狐狸。
溫妕絞着手帕,面露為難之色,欲言又止地看了顔景幾眼,最終像是下定決心一般,開口道:
“顔大人,我或許未與你說過,我們家是江州人,初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,所以想問問您是否可以帶我們引薦一下京中貴人?”
太直白了。她的聰慧似乎并未作用于人情世故方面。
顔景心下冷靜分析,面上卻輕輕歎了口氣,挂上無可奈何的神情:“我平日不常出門,與京中人大多交情不深,所以小姐要我引薦,我實在愛莫能助。”
擺在明面上的拒絕。
溫妕心下一沉,知道自己這幾日的功夫是付諸東流了。
額角的青筋突突跳起,但她還是強撐着精神,有一搭沒一搭地與顔景聊些家常。
就在溫妕規劃接下來的動作時,門外蓦然出現一個少年音,急匆匆地傳來:“顔大人,蔔興德有新的……”
耿遊剛跑進書房,就看到了自家主子與少女共進午餐的一幕,要說的話戛然而止。
顔景不動聲色地歎息,擡手揉了揉眉心。
看來要重新教導的不隻是府中下人,自己的幕僚也要一并教導規矩。
他本是為了防止手下人露餡而選擇性隐瞞,結果竟适得其反。
“怎麼了?”溫妕抓住了他剛剛提出的人名——蔔興德。
這個名字非常耳熟,似乎是一個民間有名的方士。
她在京城外的時候,就經常有人拿着一個鈴铛,邊搖鈴祈禱邊喊這個名字。
吵得她頭疼。
之前她從未在意。
但現在在首輔府聽到了這個名字,溫妕意識到這可能就是一個突破口。
耿遊不知道要不要接下去回答,所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顔景,瞬間得出了答案。
嗯,主子臉色很不好,他死定了。
顔景的目光銳利如刀,刺得耿遊瑟瑟發抖,但在溫妕看向他的時候又換上了溫雅的模樣:“一個不值一提的小人物罷了,柳小姐不用放在心上。”
“好的。”溫妕乖順地點點頭,“我不會阻礙大人工作的。”
才怪!
溫妕當晚就趁監視換班的功夫讓春桃扮做自己的模樣,穿上夜行衣溜了出去。
隻要有足夠的耐心與時間,再加之夜色的掩護,她有把握從任何監視手段下逃脫。
要找蔔興德十分容易,隻要聽鈴聲便夠了,鈴聲最繁雜響亮的地方,就是蔔興德身處之處。
她隐于黑暗之中,一路趕行至西城門。
城門已經落鎖,吵鬧的鈴聲自門外而來。
溫妕仰首,城牆高聳入雲,不可能靠輕功翻過。她微微蹙眉,繞着城牆摩挲,看看能否有通過之處。
探索許久才在城牆下找到了一個狗洞。
洞口太小,成年人根本無法通過。溫妕就要作罷,忽而看到狗洞處冒出了一個毛茸茸的頭。
在黑暗中看不真切,溫妕幾乎要把它當做一隻黑狗。
結果那“狗”說話了!
聲音稚嫩而畏縮:“可以……幫我一把嗎?”
是個小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