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在做什麼?”
蘇妙嫣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吓得一驚,連帶着手中的畫筆也抖了一下,險些将紙上的麻雀畫成烏鴉。
她擡頭看向來者,微微怔住。
白金騎裝,馬尾高束,是高樂蓉。
“沒、沒什麼。”蘇妙嫣趕忙低下頭,将略微耷拉下來的傘骨重新拉回肩膀,慢慢從地上站起來。
蘇妙嫣不善言辭,也不了解京城的時興服飾、珠寶頭簪。
故而不喜歡與他人交談。
但是蘇妙嫣的父親總是與她說,要多結識上流人物,才能開啟向上爬的山路。
所以她每次宴會都會到場,成為跟在高樂蓉身後的衆多小姐中的一員。
唯有騎射宴第二日能夠讓她放松些,因為大部分人都在各自的營帳中等待結果,不會有人來尋她。
她可以找個角落,盡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
比如蹲在沒有人的地上畫畫。
沒想到被高樂蓉抓了個正着。
蘇妙嫣稍稍傾身,試圖将自己的紙張擋住,但效果不佳,高樂蓉眼疾手快将畫紙抽了出來。
她想攔卻又不敢攔,隻能半伸着手,眼巴巴看着高樂蓉展開自己的畫紙。
高樂蓉的目光掃過紙面,随後又看向蘇妙嫣,略微有些驚訝:“你畫得很好看。”
樹梢麻雀,栩栩如生,俏皮可愛的模樣仿佛下一秒就會從畫紙上跳出來。
“謝小姐謬贊。”蘇妙嫣低垂着頭,小聲說道。
“不是謬贊,”高樂蓉将畫紙遞還蘇妙嫣,“我見過許多盛名加身的青年才俊,他們都不一定有你畫得好。”
蘇妙嫣不知道該如何答了,隻是接過畫紙,低聲道謝。
高樂蓉看着她的樣子,嗤笑一聲,望向别處。
她們在營地邊緣,距離外圍森林僅一牆之隔,自然清新的氣息與鳥兒自由婉轉的啼鳴如在耳畔。
蘇妙嫣坐也不是,站也不是,隻能撐着傘在一邊裝作無知無覺的木偶。
“如果我是你,便好了……”
一句輕歎拉回了蘇妙嫣的注意力,她有些茫然地看向落寞的少女。
高樂蓉略微收回了視線,迎上蘇妙嫣的目光,沉默片刻後輕笑:“你當我說胡話吧。”
言罷,便轉身離去。
如若我未曾聽過狂風的嘶吼,大抵也會如你一般安心坐在角落。
蘇妙嫣不明白高樂蓉是來做什麼的,但見她走了也是松了一口氣,就要蹲下身繼續作畫。
就在這時,不遠處驟然炸開一聲尖叫,刺耳得幾乎要刮破耳膜。
高樂蓉臉色驟變,腳步扭轉,飛速向聲源處跑去。
衣袍随動作飄搖,透過灌木叢的夾縫,高樂蓉看到了癱倒在地的女子,淚流滿面,不住地向後退着,似乎在恐懼着什麼。
“膽大包天,這裡可是高家護的地方,誰敢惹事?”
高樂蓉咬牙切齒,腳下生風,一躍而起,重重落在女子面前:“住……”
話音未落,她目光銳縮,剩下的話語哽在喉間。
隻見一頭巨大的黑熊赫然站立眼前,漆黑的瞳孔透着紅光,低低的嘶吼随着它粗重的呼吸散出。
熊……?這種兇獸怎麼會出現在臘月寒冬?
沒能等她思考出前因後果,黑熊已然蹲下身子,做出了預備攻擊的姿态。
高樂蓉警惕地壓下重心,向地上的女子伸出手,低聲說:“能站起來嗎?”
女子大腦一片空白,聽到高樂蓉這樣說,趕忙将手放在了她手心,拼命點頭。
高樂蓉凝視着熊的反應,小幅度地拉起少女,挪動腳步,慢慢拉開距離。
她手裡暫且沒有武器,衛兵的距離不遠,隻希望黑熊能夠安全放——
黑熊猛然發出一聲渾厚的吼叫,向二人撲來!
高樂蓉瞬間抱住女子向後一閃,勉強躲過了熊的掌擊,但小腿腹卻被一股力量撕開一道血口。
“嘶……”高樂蓉吞下了後半句的痛呼,将女子輕推了一下,強撐着說道,“讓周圍的衛兵都來這裡,報上我的名字。我是高軒之女,我叫高樂蓉!”
她的父親還在圍場内,她需要在外面撐住高家的顔面。
女子不敢拖後腿,趕忙向外飛奔而去。
高樂蓉搖搖晃晃地撐起身子,餘光觀察着周圍的環境,蓦然發現旁邊一棵大樹下掉落的一根粗樹枝。
她迅速做出決定,猛地轉身,抓起樹枝,用力揮舞,發出呼嘯聲以吓退黑熊。
然而,黑熊似乎被什麼東西激怒,非但沒有退縮,反而愈加興奮,一掌揮向高樂蓉。
如山般高大的身形遮天蔽日,僅一個手掌仿佛就能拍下少女的頭顱。
樹枝是擋不住黑熊的。
眼看着碩大的熊掌近在咫尺,高樂蓉瞳孔渙散,身軀僵在原地。
——爹,我以後能和你一起上戰場嗎?
——我的夢想是與爹爹一起保家衛國!
——我會成為從古至今第一個女将軍!
——爹,一定要嫁嗎?
“高樂蓉!伸手!”
随着馬蹄聲滾滾而來,少女的奮力呼喊聲破空穿梭,将高樂蓉飛走的魂魄拽回□□。
高樂蓉下意識伸手,下一瞬就被一股強勁的力道猛拽而走,劈石斷樹的力道落空,在泥濘地面上破開一道裂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