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被甩上馬背,死裡逃生的實質感還未落地,驚魂未定地看向縱馬狂奔的少女,吞咽了一口疾風震驚道:
“你會騎馬?!”
蘇妙嫣聽到這聲震驚,啞然失笑,聲音迎風飛揚:“我的母親來自西北草原,名叫隆格林。”
“我是在馬背上長大的。”
恰在此時,有沉悶而宏偉的聲音在營地上空回蕩:
“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”
·
溫妕喘着粗氣聞聲擡頭,緊握的長劍有些顫抖,血迹将黑衣染成了暗紅。
三聲戰鼓,華君光太子和耿遊安全了。
“上來。”顔景的聲音踏着鼓聲的尾音響起。
溫妕一刻不敢猶疑,腳尖輕點騰空而起,一拉顔景的手便坐在他身前的馬鞍上。
顔景留下來便是為了拖住他們,讓華君光能夠安全逃脫。
現在目的達成,他們已然沒有戀戰的理由了。
黑衣刺客們自然知曉這一點,幾乎是他們準備跑的一瞬間,就追了上來。
看上去是已經沉沒成本,要破釜沉舟将她們殺死。
“打不了了。”溫妕借着顔景的身形遮擋,暗自估算剩餘的戰力,得出結論。
臨時順來的劍,終究不如自己的劍用得順手,打鬥到現在,劍上的缺口與卷刃不斷,近乎報廢。
自己身上小傷不斷,背部還有一條長刀傷,與舊傷有一段重合,現在恐怕已經血肉模糊了。
敵人自然也損失慘重,十五人隻留下了五人。
但剩下的五個都是絕頂高手,不是之前那十個人能夠匹敵的。
她許久沒有那麼累了。
顔景知道溫妕的意思,隻是将她攬在懷中,沉默不語地加快了速度。
溫妕注意着追逐的情況,隻求能快些遇到人。
該死的圍場,怎麼修得那麼大?
忽而,她聽到一聲短促的呼吹,兀地意識到什麼,當機立斷迅速側邊探身,将手中的長劍投出。
隻聽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,破爛的劍面恰巧擋住了射向馬蹄的暗器。
雖說沒了武器,但是溫妕還是松了一口氣,但一口氣還沒有舒到底,就見顔景忽而伸出手臂擋在了她的眼前。
瞬時間,顔景的身體猛地一震。
他咬緊牙關,試圖抑制住那股想要呼喊的沖動,但喉嚨裡還是不由自主地逸出一聲低沉的悶哼。
一股銳痛從手臂蔓延開來,像是鐵水灌入了他的血液,酸脹與疼痛直刺骨髓。
溫妕捕捉到了這聲疼痛,急忙向他望去:“顔景?沒事吧?”
她沒有想到顔景會為自己擋箭,明明在他的眼裡,黎明不過是各取所需的交易同伴。
“無礙。”顔景的嗓音依舊清冷淡然,但氣息有些不穩顫抖。
他能夠感受到腿部漸漸失去了氣力,應當是中了毒。
他不該這樣做的。
顔景知道溫妕有一定的抗毒性,但是他沒有。
讓溫妕抗下這一箭會更加穩妥。
無論何時都保持清醒的頭腦權衡利弊,是他安身立命之本。
從他弟弟死去那一刻開始,他就已經決定要将自己的利益置于所有人的性命之上。
溫妕,是一切的變數。
箭矢的破空聲飛馳而來,顔景拉緊缰繩,極限驅馬轉彎,躲過了那一箭。
但僅僅是這一個動作,就讓顔景頭腦發昏,身軀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傾,被溫妕環抱支撐。
溫妕絲毫不信顔景,單看他這樣,就不是“無礙”的表現。
像是中毒了。
他是為了救她而中箭,如若死在此處……
她的心髒幾乎跳到了嗓子眼,不敢再想。
溫妕面色沉落,凝重道:“你還帶了什麼武器?來圍獵不可能隻帶了弓吧?”
顔景知道溫妕的傷勢也不算好,她這話是要最後一搏。
他不回答她的問題,隻是重複道:“我無礙。”
聲音宛若缥缈在雲端的霧氣,下一刻就可能消散。
“别強撐了,你要是膽敢死在這裡,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。”溫妕故作狠厲道。
視線已經出現重影,顔景聽到這話反而有些想笑,在溫妕耳邊低聲呢喃:
“那正好……”
——如若在這裡死了,你一輩子都不會忘了我。
——無論去往何處,你的靈魂都将牢牢地與我捆綁在一起,生死不離。
他沒有說完後半句話,就漸漸失去了意識,執筆定天下的雙手從缰繩上緩緩松開。
溫妕立即接過馬匹控制權,抱着顔景高喊道:“顔景!喂!竹葉青怎麼能被毒殺啊!喂!”
叫不醒……
溫妕如墜冰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