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顔景在慈幼軒一别,就幾日沒有再見。
這也無可厚非。
從前溫妕都是追在顔景身邊的小尾巴,從不會對他的話語做出反駁或是質問,上次卻直接給顔景甩臉子,他要是生氣了也是情理之中。
溫妕心中毫無波瀾。
“柳姐姐,那是筆杆,湯勺在這裡。”長生看着溫妕就要把毛筆放入口中,趕忙出聲制止,将手中的糖水與湯勺捧得高了些。
“哦哦。”溫妕回過神,放下毛筆,舉起湯勺,舀了一勺空氣放入口中,吞咽了下去,眼神空洞地托腮。
長生呆滞,久久沒有出聲。
“小姐,如果要是很在意的話,不如直接去找顔大人吧。”春桃拿過長生手中的碗勺,放置在一旁,“您那日也不算過分,顔大人應當不會生你的氣的。”
“誰說我在意顔景了?這、這隻是我的戰略。”
溫妕蓦然坐直身子,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春桃,“這是言情話本上說的【欲擒故縱】之法,要不了多久,顔景會自己來找我的。現在去找他,豈不是前功盡棄?”
春桃輕輕歎了口氣,無奈道:“是,是,小姐英明。”
她覺得如果這兩人中有一個人因【欲擒故縱】而魂不守舍,那應當不是顔大人。
溫妕聽春桃信了,便又軟了下去,撐着下巴放空頭腦。
她其實知道顔景不是會因為她的三言兩語生氣的人,隻是她還沒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與思緒去面對他。
如若再次見到顔景,她要說些什麼呢?
繼續跟在顔景身後裝作無事發生,照常相處嗎?
顔景昨日随意談了兩句話,就忍不住落荒而逃的她,做得到嗎?
“柳姐姐!”
溫妕應聲擡頭看向眼前兩張稚嫩的小臉,稍稍歪了歪頭,莞爾道:“怎麼了?”
“我們新學了一首童謠!姐姐要聽我們唱嗎?”兩個小女孩齊聲說道,眼中流露出期盼的光亮。
是因為發現了她心情低落,所以想要逗她開心嗎?
溫妕輕斂下眼,嗓音溫柔道:“我想聽,請青青和瑤瑤唱給我聽吧。”
聞言,兩人肉眼可見地開心了起來,相視一笑,同時朗聲道:
“月亮月亮亮堂堂,背後卻把敵來幫。金玉在外騙大家,敗絮其中藏禍殃……”
溫妕臉色一變,猛然抓住了青青的雙肩:“你是從哪裡學來的童謠?”
青青被溫妕的表情吓得全身僵硬,半晌說不出話來。
春桃趕忙拉住了溫妕的手臂,提醒道:“小姐,小姐!你吓到青青了!”
溫妕這才反應過來,将自己的語氣柔和了些:“你是從哪裡學到的童謠?告訴柳姐姐好不好?”
瑤瑤見狀,不由得幫青青回答:“街上的孩子都在傳,最近可流行了!”
說着說着愈發覺得自己沒錯,故而挺了挺胸膛。
溫妕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,立即從椅子上彈起:“春桃!備車!”
慈幼軒設在人來人往之地,目的是為了讓左鄰右舍都能幫着照看孩子,也可以增加知名度,方便孩子找收養家庭。
而現在青青和瑤瑤說是從街上聽到的,意味着這個童謠已經傳播了一段時間了。
那麼,顔景知道嗎?
如果他知道的話,又怎麼會允許這樣的謠言傳播?
無論如何,溫妕都想要當面看看顔景的狀況。
而當她來到顔府門前,下馬車時明顯發現,人變多了。
顔景喜好清淨,住得也偏僻,平日中門前甚少有人經過,但是現在目之所及常有人經過。
且每個人路過她時都會投以好奇的目光。
看來,他們不隻是“路過”而已,這些人分明是來看顔景的熱鬧的。
人之常情,無法譴責。
然而,溫妕還是忍不住捏緊了拳頭。
“無雙君子”的出現需要毫無瑕疵、為國為民的數十年,但一首瞎編的童謠就能頃刻摧毀這長久累積。
“柳小姐。”
黃奔從門後走出,微微欠身,仿佛早就知道她會過來一般毫不驚訝,“顔大人現在有要事在身,無法親自來接待小姐,特命我來迎接。”
黃奔出現的瞬間,聚焦在溫紅身上的目光陡然一空,融入了清風之中。
溫妕颔首,随着黃奔入府。
秋天猶顯些意境的竹林,在冬日的冷寒籠罩下隻剩薄涼。竹葉随風飄過少女的眼前,輕輕落在青石闆路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