貝琳達看向垂在身體一側的手臂。
纖細,羸弱,青黛色血管蔓延有如爬山虎。頭很重、很沉,呼吸也有點沉悶,但體溫還算正常,所以應該沒有發燒。
她垂眸看了眼身上白色的泡泡袖,手腕上是白色的手鍊——不認識。
她從來沒有買過類似款式的衣服,也沒有買過手鍊一類無用的裝飾。她努力去回想些什麼,但徒勞無功。
她什麼都記不起來了。
算了,太累了,光是呼吸就有夠嗆的。
她漆黑的眼眸一沉,密如鴉羽的眼睫緩緩合上,很快陷入昏睡。
再次掀起沉重的眼皮,她發現自己背靠着床頭,還有種莫名的飽腹感。應該是有人把她扶起來,又輸了點流食?
貝琳達眼中閃過疑惑,但按下不表,渾身的無力感已經讓她喪失說話以及表達的欲望。
手臂擡不起來,連側頭都很吃力,她于是背靠着床頭,隻轉動眼球去觀察——這裡毫無疑問是一個“病房”,但沒有呼吸機、醫療儀器,除卻她睡着的床,就隻剩下靠在窗邊的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,上面擺着白銀托盤,和幾小瓶空的玻璃瓶子。
裡面裝着什麼?我的藥嗎?
第二次蘇醒也沒有持續很久,她再次昏沉睡去。
等她第三次醒來,她已經熟悉了軀體上的無力感,能做一些擡手轉頭的動作了。她先閉眼小憩一會兒,才撐了撐手臂,從躺着的姿勢變到背靠床頭。雖然動作慢,也費力,但好歹成功了。
她側過頭,房門在她身體的右側——她感到肚子有些餓了,今天還沒來得及輸流食嗎?
就在她思考要不要冒險下床試試的時候,房門的門把手轉了一圈,緊接着一個穿着黑色貼身燕尾服的男人走了進來。他看見她醒着,神情很明顯一愣,手上的白銀托盤差點沒拿穩,但很快恢複正常的表情。
不認識,果然是不認識的臉。
貝琳達沒有說話,她看着這個男人走到窗邊的桌上,放下手中的白銀托盤,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穩穩拿起一個玻璃瓶。
他念了些類似于咒語的話,緊接着玻璃瓶裡的液體就亮了起來。
亮了?什麼藥會發光?魔術?……總不會是魔法吧?
“小姐,請喝藥。”修長的手指停在貝琳達的唇邊,他眉眼低斂,打開了玻璃瓶的蓋子。
陌生至極的嗓音。
貝琳達拍掉他要掐住自己下颌的手,自己主動擡高下颌,将亮着光的藥喝了下去。很清淡的甜味,咽下後就沒有殘留的味道了。
飽腹感裹挾着困頓感一同湧上來,她掀動眼皮,定定看了一眼這個男人,頭一歪,再次睡過去。
總歸已經羸弱又失憶成這樣了,情況再差能差到哪裡去?貝琳達幹脆破罐破摔,放任自己一次次陷入沉睡。
第四次醒來,和之前幾次有些許不同。
貝琳達輕皺着眉,看向了跪趴在自己腿間的人——是那個給自己送藥的男人,他造型沒變,還是燕尾服加上黑手套,隻是原來一絲不苟的黑色短發垂下來些許。
他雙手放在身後自縛着,以一種極其标準的姿勢正跪着,見她醒來了,便輕輕俯身,高挺的鼻尖小心翼翼蹭在了她的大腿根,還愈發往上。
貝琳達感受了一下,發現自己沒有力氣把他踹下床。她垂眸,用那雙漆黑而純粹的眼眸定定看了他一會兒,然後背靠着床頭伸手,狠狠揪住了他的頭發。
貝琳達還很虛弱,她的力氣比貓大不了多少,但他還是硬生生停下了動作。同樣漆黑的眼眸微微發顫,似乎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,但貝琳達懶得說話。
她換手打了他一巴掌,接着手指指向地面,讓他自己滾下床——柔軟的床從下陷的狀态恢複原樣,貝琳達邊伸手掀被子邊身體下滑,鑽進柔軟而溫暖的被窩裡,又一個字不說,陷入睡眠。
第五次、第六次……不知道第幾次醒來,她終于有了能夠起身下床的力氣。
貝琳達沉默着走到窗邊,映入眼簾的是夢幻的蔚藍,和慢慢與天空接壤的呼吸着的無邊海洋。飽和度太高,海水也過于清澈,比馬爾X夫還要不真實。
我在做夢?
這個想法很快被她否定,夢沒有這樣真實的五感。
她看着澄澈的海洋,一言不發,轉身就要回到床上繼續睡。俯身彎腿的一瞬間,她很明顯地停滞在半空。
貝琳達:……
貝琳達:等……等等?
緊接着,她收回腿,站直,低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