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風寒未愈,待在乾清宮中心煩意亂,反倒來了這,愈發平靜下來。
鬼車見她不說話,不再出聲打擾,拿了塊帕子,熟練地擦拭着各式各樣的刑具,不過一會兒,擺着的刑具都變得锃亮。
楚言攸在這時開口了,“真可憐,成了階下囚,苦苦等着家人相救,卻不知你早成了她們往上爬的墊腳石。”
架着的活人眼皮輕顫,滿是血污的臉上有滲出膿血來,她艱難張了張嘴,卻發不出任何聲音。
那些話,無時無刻都在告訴她,她被抛棄了,她現在徹徹底底成了顆棄子。
鬼車朝她走過去,再次掀開了她的眼皮。
這裡頭見不着日光,鬼車常年待在這裡的膚色較之一般人白上許多,那活人被強制着低頭,乍一看,以為下了地獄見了鬼。
“總算是清醒了,現在你有沒有突然想起來的事?”鬼車幽幽問道。
這一次,那活人眼神沒有躲閃,緩緩點了點頭。
鬼車咧開嘴,“我喜歡聰明人。”
……
夜裡寒風呼嘯而過,殘缺的月亮由烏雲遮蓋,随後又飄起了灰蒙蒙的霧,視野模糊不堪,偶有涼意撫過臉頰,不覺間,又下雪了。
城郊尤其寒冷,道路兩旁伸來的枝頭挂滿了晶瑩剔透的冰柱,忽而一輛馬車竄過,撞碎了冰淩,發出清脆的聲響。
後頭有人緊追不舍。
夜路不好走,又下了雪,但追來的人格外有耐心,不停追着地上的車痕。
又至拐角處,許衡探出身往後看了眼,不由罵了句,“哪跑來的狗皮膏藥,甩也甩不掉!”
“停車。”馬車内的蘇璟突然說了句,擡起的眸子還未褪去紅,此刻看着有些空洞。
“停車,然後呢?”許衡問道。
“往另一邊走。”蘇璟回道。
許衡攏了攏身上的獸皮大氅,往那頭黑乎乎的小道看了眼,“蘇兄弟,你确定要往那邊走,我可不認識那邊的路,保不準會遇到什麼,況且天寒地凍的,丢了馬車到哪去避寒?”
蘇璟依舊不悲不喜,隻是聲音裡透着股冷冽,“那就等死。”
”蘇兄弟,你不能因為楚姑娘晚來,就要死要活的啊。”許衡歎了口氣,扯了扯缰繩,“車裡還有個姑娘,我們能受得住,人家姑娘不一定能。”
“我能!”抱緊棉被的楚卿妍喊了聲,腦袋探出來,被冷風一吹,她的聲音跟着發抖,“反正怎麼樣都是死,走這邊沒準多點活路。”
見他們都這樣說,許衡隻好拽住缰繩,讓力竭的馬停下來,等他們兩個下馬車後,用勁拍打了馬,讓馬拉着馬車往另一邊跑去。
夜色濃郁,刮來的風夾雜着冰雪拍打在臉上,三人險些站不穩,許衡先行一步,拿刀割去了兩邊的雜草,說道:“可走,快來。”
蘇璟一聲不吭跟在後頭,麻木得像是行屍走肉,他手裡抓着根木簪,是他昨日開始雕刻的,還未成型。
許衡看到了,沒好氣地說:“幹嘛這副樣子,楚姑娘有說不回來了嗎?”
蘇璟沒回話,隻是一動不動地盯着他,直到把許衡盯得發毛,他才說道:“姐姐已經離開兩天了。”
兩天,兩天怎麼了?
沒準人家楚姑娘很忙,這才沒趕過來。
“算了算了,快走吧,要是楚姑娘回來,看到你缺胳膊少腿的,得怪到我身上。”許衡嘀咕着,順手把楚卿妍的包袱提到自己肩上。
他是收了金子的,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,得把這兩人平安送回楚姑娘手上。
所幸他們運氣不太差,約莫走了一個多時辰,在叢林中發現了座年久失修的破廟,後面也沒有追兵跟來。
破廟勉強遮風避雨,在地上弄了個火堆,三人圍着,慢慢暖和起來。
剛剛還倔強得不行的小姑娘卻是大哭起來,“楚姐姐什麼時候回來啊?”
蘇璟輕飄飄看了她一眼,“閉嘴。”
楚卿妍瞪了回去,别以為她不知道,這家夥跟她一個想法,心裡偷着樂呢。
“别扯着個大嗓門了,有着力氣還不如留着,鬼知道追來的人啥時候發現。”許衡說着,一人遞過去一塊幹餅。
“烏鴉嘴。”楚卿妍吸了吸鼻子,看了眼手裡幹巴巴的餅,心裡更難過了。
許衡倒是沒覺得什麼,他以前過得就是這種日子,習慣得很,他咬了口餅,含糊不清地說道:“快吃吧,休息會兒明日還要趕路。”
他又看着蘇璟說了句,“蘇兄弟,你早些睡,也許明早一睜眼就能看到楚姑娘了,你趕緊吃吧,再不吃點東西醜死了。”
楚卿妍附和着,“就是就是。”
蘇璟擡眸看着他們,眼神很兇,抓起餅大口大口嚼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