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年底柏家家主柏笑南死了,距離四娘葉問芙進門也不過五個月的光景,二十的年紀就這麼守了寡。
她一心想要改嫁,卻因為大奶奶文雅跟她一直不睦,趁着柏笑南死了,說什麼也要膈應她一下。
于是明明看不順眼的人,她要改嫁,她就非不肯,硬是讓一個思春的女人在家守寡。
比死了家主,衆妻妾守寡更可怕的是柏笑南無子嗣,連個女兒都沒有,于是家産繼承就落在了哥哥柏笑天的身上。
偏偏柏家大奶奶文雅是個相當不文雅的人,悍妒。
當年柏笑南無子嗣要納妾的時候,她鬧得天翻地覆,就是這也擋不住柏笑南想盡辦法在外頭納妾。
被文雅發現後,整個柏家都以她無所出為由逼迫她接納姨娘們。
因為這個原因她痛恨柏家人,甚至仇視柏笑天,柏笑天自然也知道這回事。
眼下柏笑天就要接下柏笑南的家産,她這個大奶奶卻無可奈何,如何能不氣?
于是那頭大奶奶整天唉聲歎氣,這邊四娘見人便罵,外面柏笑天虎視眈眈。
蔓草就是這麼倒的黴,四娘覺得她是柏家的家奴,跟大奶奶是一夥的,就拿她出氣。
尋了個錯處叫在濛濛春雨裡跪了幾個時辰,直跪的暈了過去,後又發起燒來。
大奶奶知道後恨不得四娘也趕緊發燒,死活不肯把人挪出去,于是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就在兩頭鬥氣之中一命嗚呼了。
宋瑾忍不住啧了一聲,這穿越穿的,可真會選身份。
“蔓草......蔓草......”
身後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,宋瑾回頭一看,是蔓草那做園公的爹,人稱老陸。
“......爹”宋瑾一時不大适應,聲音小的宛若蚊吟。
“你好些沒?”老陸走近了些,伸出一隻蠟黃幹裂的手去摸宋瑾的額頭。
宋瑾鼻頭一酸,沒有躲開:“好多了,不燒了。”
老陸有些欣慰起來:“沒事了就好,前幾天你們院的春雲說你發燒了,又不給我們去見你,把你娘急壞了。”
說完又問:“你娘在廚房裡頭幫閑,想吃點什麼沒,叫你娘偷偷幫你讨幾口?”
宋瑾聽了搖搖頭。
“你在院裡離四娘遠些,過些日子我看能不能求求大奶奶,把你換個地方,好不好?”
老陸說話的聲音卑微,心裡頭也知道沒戲,可看着女兒蠟黃的那張臉還是忍不住說出來哄她。
“不用了,我自己會想法子的。”
“你想什麼法子呀?”
老陸盯着眼前瘦弱的女兒,一雙昏黃的眼睛睜得老大,裡面寫滿了迷茫。
宋瑾擠出一絲笑容:“到時候你就知道了,我得先回去了,不然四娘知道了又該罵了。”
老陸聽了嗯嗯地應了兩聲,看着宋瑾起身,抓着交杌進了角門。
宋瑾是真的想到了一個法子,幹回自己的老本行去。
忽悠老闆,掏空資産,偷梁換柱,換取自由。
計劃死在第一步。
她剛進角門就遇上了雙手叉腰站在屋門口,正準備罵人的四娘葉問芙。
隻見她頭戴孝髻,僅鬓邊插了幾隻素銀钗。身上穿的白绫襖,玉色花緞子裙下邊露出一雙白绫繡花高底鞋。
面如滿月,眸似雙星,就是那張嘴,一張開便跟吐刀子似的。
“你還知道回來?前幾天死了一般,今天就活蹦亂跳的,裝給誰看?”
“偷懶是吧?這是誰慣出來的毛病?一個家奴都教不好!”
“你給我過來!”
宋瑾匆忙走過去,還未來得及行禮,葉問芙伸手就是一掐胳膊:“前些天還要死要活的,今天就站起來了,我看你就是裝的。”
宋瑾吃痛卻不敢躲,隻縮着身子站在那裡任她掐。
葉問芙掐了幾下覺得不過瘾,又叫紅杏拿雞毛撣子來準備打,紅杏見了在一邊說情:
“四娘,咱們别跟她置氣。剛剛才醒來,未必好透了,過了病氣就不好了。您前幾日不是還嫌棄麼,幹脆攆到院外待着,眼不見為淨。”
葉問芙聽罷,杏眼一瞪,道:“攆出去就不知道要浪到哪裡去了。你去廚房,告訴她們我晚上要吃炖鴿子雛。要是晚上沒有,我要你好看。”
宋瑾不敢耽擱,匆匆行禮出了院子,徑直往廚房去了,
葉問芙所在的小院在柏家西北邊,廚房靠近東南面。
她出了角門往東邊去,隔着後花園裡的池塘,她看見了東北角那個大院。
紫竹苑,柏家主母文雅所住的院子。
宋瑾站在日頭下呆愣了半晌,牙一咬,心一橫,直奔着紫竹苑去了。
讓那該死的廚房見鬼去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