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婆子越說越急,整個人都向宋瑾撲過來,粗糙的雙手揪住她的衣領,聲聲質問。
“她去哪裡了?你說呀!”
聲音漸漸嘶啞,宋瑾卻無法道出實情,隻得伸手抱住那個幾乎站不穩的身子。
“她很好。”
陳婆子的身子陡然僵住,一雙眼睛睜的老大,死死盯住宋瑾那張臉,那張跟蔓草一模一樣的臉。
“你真......真不是她?”
宋瑾露出一絲苦笑:“夢裡的時候,她見到了神仙,神仙說她悟性好,若是留在洞中修行,定能成仙。”
陳婆子身子沒動,反應半晌才終于聽明白宋瑾話裡的意思。
“她不要我這個娘了麼?她怎麼能不要我這個娘,一句話都不留就自己走了啊?”
陳婆子嚎啕大哭起來,松開的手拼命捶打着宋瑾的身子,人也往地上滑去。
宋瑾緊緊抱住那個比自己還要矮上半顆頭的弱小身子:“她不肯的,說是爹娘尚在人間,她還沒有孝順夠,所以神仙派我來替她了。”
陳婆子聽不進去,一張臉埋進宋瑾胸口,哭聲不止,很快便引來了好些人。
“怎麼回事呀?怎麼在這裡哭将起來了?”
宋瑾拍了拍陳婆子的背,不知道該怎麼解釋,隻得尴尬地笑笑。
陳婆子哭了半晌,這才把腦袋從宋瑾的懷裡擡起來,她盯緊宋瑾那張臉,眼淚再一次落下來。
面對衆人疑問,她一聲不吭,轉頭走掉了。
宋瑾看着陳婆子的背影自昏暗的光線中消失,心也跟着揪緊了。
人生悲劇之一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,宋瑾想裝成蔓草也瞞不過有些人的眼睛,就算瞞住了眼睛,也蒙不住心。
面對陳婆子那笃定的眼神,激烈的質問,她忽然不敢撒謊。
陳婆子問了宋瑾,得了答案,卻一聲不吭,自此不跟任何人提起當晚一事,卻仍然做着宋瑾的娘。倒是宋瑾,自那之後有些心虛拘謹了起來。
第二天一早,宋瑾起了個大早,洗漱完畢後一刻也不耽擱,徑直去了廚房裡。
李婆婆去找屠夫買新鮮小排骨,宋瑾則先去廚房問其他婆子要了開水,用來提前浸泡洗淨的糯米。
做完這些她也不走,就站在廚房裡到處看看,大明的佐料跟現代還是有些區别的,她倒是想看看這裡的豆豉長什麼樣。
黑乎乎的小豆子倒不難找,很快她就在廚房找了,于是拈起一顆豆子問衆人:“這是什麼?”
“這個?這是幽菽啊,做菜用的。”
原來叫幽菽,昨天宋瑾把名字叫錯了,怪不得文雅愣住了。
想到這裡,宋瑾笑了笑,将那粒豆豉扔回了甕裡,轉頭便撞進了陳婆子的眼睛裡。
那雙眼睛不似昨晚的絕望,臉上也恢複了平靜,此刻二人對望,眼睛裡不免泛出光來,又怕衆人瞧見,忙轉過頭往竈下去了。
宋瑾站在原地有些尴尬,雙手揪着衣擺,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。思量半晌,還是湊到了竈下,擠在陳婆子身邊。
“四月了,天不涼了,别擠在竈下,新衣服弄髒了就不好了。”
宋瑾笑笑:“不怕的,我洗的幹淨。”
陳婆子帶着玩笑的口氣道:“神仙也洗衣服啊?”
宋瑾察覺到陳婆子的視線落在自己臉上,她沒敢對視,隻看着竈膛裡的火答道:“神仙跟人也差不多的。”
陳婆子依舊盯着那張臉,心裡隻覺得像做夢一樣,又荒謬又真實。
宋瑾在廚房待了沒多大會子就遇見了從外頭買菜回來的李婆婆,果然有幾節小排骨在裡頭。
“今兒我幸虧去的早,這排骨呀搶手的很,昨兒陳大官人家就定了好些,說是今日要擺宴席,定了好幾個屠戶呢。要不是我跟李屠戶熟悉,都不一定買的到呢。往後要再買呀,我一定提前就去定。”
宋瑾抓着那排骨笑笑,做一份有些多了,但是能給大奶奶湊齊一屜就夠了。
“蔓草,今兒這排骨怎麼做呀?”
宋瑾笑笑道:“蒸,切成小段子,裹了糯米蒸,這碗菜可得提前上竈,要蒸許久的。”
“好好好,都聽你的,我們現在就開始準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