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瑾既有了疑問,陳管事總得糊弄過去,因此隻好解釋道:“這裡原先也是開的綢緞鋪子,東家常往廣東那頭走貨。也不知怎麼地,年初病倒在了廣東,原以為隻是一場小病,不曾想竟克死他鄉了。這原東家乃是徽州人,這家裡人張羅着不就送回去了嘛,這才空置了出來。”
宋瑾明白了,原東家死了,怕來租的人覺得不吉利,所以陳管事瞞着,防止宋瑾轉頭告訴大奶奶去。
可宋瑾是無所謂的,位置合适,價格文雅能接受,大小也剛好,于是肯定了陳管事的選址。
“我倒是覺得這裡極好,地段也合适,價格也不錯,大小很适合做酒樓。”
“就是就是,那......咱們回去就這般同大奶奶說去?”
“好呀。”宋瑾滿口應承下來。
事情辦的十分順利,除去對陳管事的信任外,也有文雅這類閨閣婦人極少上街,也少見外頭的男人,因此對于外頭消息的來源基本就靠着家裡的管事。
因此陳管事禀報,宋瑾應和,文雅也挑不出問題來,于是這院子就這麼賃下了,用的是文子晉的名字。
酒樓定下後,宋瑾松了一口氣。這酒樓雖不是一心給文雅賺錢用的,卻是她将來走出去用來賺錢的營生。先用文雅的酒樓試水,等摸熟了她也差不多脫籍了,到時候自立門戶也有經驗了。
晚間她在床上躺着,一門心思盤算着鍋碗瓢盆雞鴨魚肉和賬房夥計,門外忽聽有人敲門。
“蔓草......”
聲音低低的,宋瑾還是聽出來是杜鵑的聲音,忙爬下床開了門。
門外不止杜鵑一人,還有蓮心等幾個丫頭。
杜鵑晃了晃手中的紙筆,得意道:“我拿到了。”
宋瑾一笑,讓衆人進門,又悄悄關上了門。
衆人圍着一盞昏黃油燈,拿水給那用過的硯台潤了潤,丫頭們也沒什麼講究,沒得墨條去磨,就用手指頭去磨硯台底,總有幹涸的墨被磨出來。
宋瑾抓着筆,蘸了墨,在紙上默下第一首詞,喬吉的《天淨沙 即事》。
“莺莺燕燕春春,花花柳柳真真。事事風風韻韻,嬌嬌嫩嫩,停停當當人人。”
嗯......是末兩句。
簡單,順口,應景,字數還少,宋瑾覺得最是合适。
默完詞,宋瑾把紙攤開給衆人看,衆人看紙如看天書,宋瑾得一個字一個字的解釋。
“莺莺燕燕春春,就是黃莺呀,燕子呀,春天都來了,叽叽喳喳特别熱鬧。”
“花花柳柳真真,就是花都開了,柳樹抽條了,嗯......真迷人。”
“事事風風韻韻,嗯......”
在宋瑾印象中,國畫也好,詩詞也好,講究一個留白。她如今這一解釋,頗有一種腳踏實地的意味在裡頭,一下子就破了詩意。
怪不得自己隻能做事,而不能做藝術家,宋瑾想是有道理的,好在眼前的小鬼頭們不懂得這些,她還能糊弄。
“是什麼呀?”
杜鵑追問,宋瑾撓頭答道:“就是行為舉止特别的有風韻,就是......”
宋瑾伸出胳膊,盡力做了一個能體現身體曲線的動作,惹得衆丫鬟直笑。
“你可不像有風韻的,論風韻三娘四娘才是真的,走起路來那個勁兒,你可學不來。”
“就是就是,從前老爺還在的時候,扭得更狠,現在沒男人了,風騷勁都少了許多。”
......
宋瑾歎氣,人的思想受視野限制,這是沒辦法的事情。她隻好出聲将衆人的讨論拉回來。
“我們看下一句,嬌嬌嫩嫩......”
“這個我知道,就跟海棠花似的,粉粉嫩嫩的。”
宋瑾聽了蓮心搶話,笑了一聲說是。
接着又解釋下一句:“停停當當人人,就是說一個人特别的端正,像個君子一樣。”
這下好了,幾個丫頭擡頭看天,愣是沒在腦子裡想出一個人來。
宋瑾将衆人思緒拉回:“你們先把這些字記下來,我開始教你們比劃,你們用手指頭跟着寫,明白?”
衆丫頭點頭,于是一群人都盯着宋瑾的手,看她一橫一豎一撇一點,從上到下,從左到右,丫鬟們分别各記一個字,竟然也就記完了。
末了杜鵑問她:“你可會記賬?”
她真把宋瑾當神仙了,什麼都來問一下,可是宋瑾......
“若是給我個賬本子,我應該很快能學會。”
複式記賬法這時候還沒有發明呢,不過沒關系,等她将來自立門戶後,她來發明,到時候必然清晰。
“那往後你去了酒樓,一定可以看到賬本子吧?”
宋瑾明白過來,她想學着記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