盧俊年一句話算是定了這道菜的出身,宋瑾這廣東手藝沒騙人。
就在宋瑾要謝之時,忽然伸過一隻手來,修長的手指撚着一顆碎銀,宋瑾擡頭一看,卻是季舒白。
四目相對,都有些驚訝。
“咦——這不是那日柏家見過的那......那什麼,叫什麼來着?”盧俊年抓耳撓腮想不起來。
宋瑾垂首道:“在下文子晉,柏家主母乃是在下姑母。”
“對對對,就是你,我記得你,怎的成了廚役?”
宋瑾笑笑:“在下從小不擅詩書,好學廚藝,蒙姑母擡愛,借了些銀兩,容在下開了間小店,以此為生。”
“原來如此......”
宋瑾一邊答話,一邊伸手去接過賞銀,擡眼看見季舒白那辨不清喜怒的表情,心虛的很。
不知道怎麼回事,每次宋瑾看見季舒白就心虛,不知道因為這身假皮,還是那帶着不可改人目的的火災,又或者是因為自己腦子糊塗,信口念的黃詩。
心中祈禱數遍千萬莫要計較時,那冤孽開了口。
“你可知,你姑母日前正在與柏家打立繼官司?”
宋瑾握着銀子,垂首答:“有所耳聞,不過終究是柏家之事,在下姓文,不好多問的。”
冤孽沒再開口,倒是柴恒,催着叫上新的菜式,宋瑾逃難似的跑了。
宋瑾沒再親自上菜,而是窩在廚房準備現炒的菜式。
手中捏着鍋鏟,心裡卻憋着氣,想想自己好像除了念黃詩,也不曾得罪過那姓季,怎麼回回見她都沒有好臉色?
莫非此人不會笑?
那哭呢?
宋瑾心中納悶,存心要折騰他一下,于是視線瞥向了那鳝段。
那碟子爆炒鳝段上桌之時,宋瑾悄悄地跟在後頭,卻不進屋裡,隻藏身在院中太湖石後頭偷偷看着。
今兒的辣椒她沒有像那日自己吃時爆炒許久,隻炒至斷生,辣度不低,宋瑾有心想看季舒白失态的樣子。
“來,舒白,你在京師多年,不知道口味可有變化。這道菜既不是蘇州口味,也不是廣東口味,是今日廚役做的特殊口味,你嘗嘗。”
宋瑾想那柴恒也是有意思,看幾人說話的樣子似乎十分相熟,不過轉念一想,不熟的話何必在七夕邀到家裡。
季舒白聽了他的話,夾了一筷子鳝段放進口中,宋瑾有些遺憾,怎麼沒跟那日起哄一樣,叫他吃辣椒呢?
正遺憾間,忽見季舒白眉頭緊皺,以手捂嘴,表情似是十分痛苦。
“這是什麼?這麼辣?”
說完微微松開手,宋瑾瞧的真切,手掌之下季舒白吐出舌頭,使勁哈氣。
像夏日裡快被熱暈的狗,還是很大隻那種。
屋裡的人辣的話都說不清,院裡的那個憋笑憋的臉頰生疼。誰知正歡樂間,忽聽背後有人喊她:
“文掌櫃?你怎的在這裡?”
宋瑾:“......”
“唉,掌櫃的,你瞧瞧這菜,竟比那日的還要辣。”
柴恒叫了她,這會子真逃不掉了。
宋瑾讪笑着走過去:“大人,可是這菜有什麼問題?”
盧俊年眼眶發紅,吸着鼻子道:“這菜辣,太辣了,是哪裡的口味?”
宋瑾啞口,如今大家都還不大吃呢,算哪裡的口味?
算她記憶裡的口味。
“此乃四川口味。”宋瑾猜這群人沒去過四川。
“不是......”那盧俊年想說話,又被辣的嗆回去。
宋瑾瞥了眼季舒白,就看見他一隻白皙的大手捂着嘴,眼睫微顫,瑩瑩燭火下隐約可見一滴淚珠。
“撲哧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