盧駿年在樓上教季舒白如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時候,宋瑾正在後院廚房裡頭認真挖苦瓜。
苦瓜釀肉其實很簡單。
苦瓜去頭去尾,切成寸長的段,中間瓜瓤用勺子挖幹淨。帶着點肥的梅花肉剁成肉泥,用少許鹽、胡椒粉、蝦油以及蔥姜末調味後塞進苦瓜中。
鍋裡添上少許油加熱,苦瓜兩頭的肉煎至定型後再放倒,鍋中加熱水,小火慢慢煮着。
約莫兩盞茶的功夫後,開鍋加一點醬油調色調味,繼續煮一小會,等水分不多時加團粉水勾芡。
湯汁也不必收幹,就這麼盛出來放着,要放的夠久,久到苦瓜裡面吸滿了肉汁,到時候輕輕一咬,微苦的苦瓜裡帶着肉香。
因着苦瓜的特殊味道,非但不會覺得膩,反而會十分爽口,夏日裡用冰塊鎮過的話口感會更好,隻是宋瑾眼下沒有冰塊用,隻能用井水鎮。
兩份苦瓜釀做好,宋瑾用平整的碟子擺好,确保苦瓜都能沾到湯汁,更加入味些,這才裝進食盒裡,提着盒子到樓上去。
“盧大人,您的苦瓜釀,兩份都給您做好了。”
宋瑾一邊将食盒擺在空閑的鄰桌上,一邊熱情地對盧駿年說道。
“成,麻煩掌櫃的,晚些時候我叫人給你把食盒送回來。”
“多謝盧大人,您看可還要添些什麼菜?”
宋瑾見縫插針地問要不要添菜,盧駿年擺擺手道:“不必了,兩個人也吃不了那麼些。”
得了準信兒後,宋瑾也不多做打擾,微微弓着身子告辭下樓,臨走看見季舒白盯着自己,嘴角微微勾了勾,與開始的又不大一樣。等她想細看時,那嘴角又下去了,埋頭吃飯,好似剛剛什麼也沒發生。
她懷疑自己看錯了。
盧駿年倒是守信,臨近酉時命人送了食盒回來。那承差帶了話,說是禦史羅大人想請宋瑾明日午時到府衙公廨幫着泡茶,一應茶具都有,叫宋瑾直接去即可。
宋瑾應下了,承諾第二日午時一定到衙門裡。
從前宋瑾倒是聽說過,這府衙官員是不許在任職之地購買私宅的,所以都是住在府衙公廨裡頭。不過又同時疑惑,像季舒白那種蘇州本地人該怎麼辦?
那日羅大人說不常回家,那就是還有宅子呗,總不能為了個官,把老宅賣了吧?
宋瑾弄不清楚具體情形,也懶得去想,到了府衙報上緣由後,自有小吏引她進去。
那小吏将宋瑾引到禦史住的那間屋子後,便叫她在客廳等着,禦史大人馬上到,宋瑾便乖乖站在廳中,細細打量那間屋子。
布置不算奢華,卻也應有盡有。
一張黃花梨雲頭紋的翹頭案中央擺着一面粉彩花鳥瓷闆插屏,兩頭各擺着一盆松石盆景。翹頭案前方擺着一張黃花梨如意紋八仙桌,兩側分别一張圈椅。
宋瑾一雙眼睛落在那圈椅上,黃花梨的材料,從靠背到扶手的線條流暢,尤其那扶手,像是被人摸了無數遍,帶着油潤的光澤。透雕靈芝紋的靠背,就連四條腿上都帶着花紋。
宋瑾看着那椅子,雙目根本挪不開,忍不住悄悄走近想去摸一摸那老古董,結果手還沒搭上,背後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傳來。
“文掌櫃?”
宋瑾驚了一跳,忙收手轉身,一下便看見了剛邁進廳中的禦史羅大人。
“羅大人。”
宋瑾像是做賊被人抓了現行,臉紅了,聲音裡也帶着哆嗦。
那羅大人倒是無所謂的樣子,笑道:“怎麼?看中這椅子了?這是衙署的公物,本官可做不得主送你。”
羅大人開了個玩笑,宋瑾的心倒是定下了,也跟着笑了笑:“小的隻是覺得好看。”
“眼光不錯,倒是識貨。”羅大人一邊說着,一邊從宋瑾身邊經過:“來,到後頭來泡茶。”
這位羅大人與宋瑾印象中倒是一緻,沒什麼架子,聲音也好聽,不然她也沒機會跟他一張桌上喝茶。
宋瑾跟着羅大人進了後院,那是一方小小的天井,裡頭并沒有種什麼花草,倒是一株不知名的大樹張着枝丫,占據了小半邊天空。
“這裡不比柴家,地方簡陋些,你我就在這天井喝茶說話,眼下不會有人來打擾。”
宋瑾剛高興這羅大人沒架子,立刻就被那句“說話”給怔住了。
說什麼話?她一個小商人跟京城來的大官有什麼好說的?說多了豈不是穿幫?
要死了。
宋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也隻能強裝鎮定:“小人倒時常有空,就是大人太忙,難得有空喝茶。”
那羅大人在樹下的石墩上坐下,已經有小厮過來擺上茶具了。
“說來也巧,我在廣東任職時識得幾個茶商,後來回了京師,常常買一些鳳凰單枞,這次本官帶了些來。今日咱們不喝武夷茶,就喝這鳳凰單枞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