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瑾好不容易擺脫了官媒婆子,下午又迎來新的客人:縣衙主簿以及一衆衙役文吏。
又是一場唇舌大戰,宋瑾全身而退。
季舒白這一天忙得很,根本沒空去管宋瑾,等回來時天色已經黑透,倒是與宋瑾一起吃了頓晚飯。
席間閑聊,問她一天忙了些什麼,宋瑾隻說休息。他便要她第二日早起,他夜裡還要跟知縣談事。
宋瑾品出一絲奇怪的味道來,工作狂丈夫和他每日說不上幾句話的留守妻子,不禁嗤笑一聲。
“你笑什麼?”
“我笑這長洲縣的百姓有福了,有這麼好的官,一定可以過上好日子。”
季舒白眯着眼睛看她,他是一個字也不信。
夜裡用完飯,季舒白又回去繼續忙,宋瑾無聊洗洗睡,下午一場酣戰可夠累的,明天還要早起呢。
第二日離開時比來時熱鬧許多,各色官員前來相送,這回不再是兩頂轎子出縣衙,而是好幾頂了。
這一日天氣大好,宋瑾坐在轎中掀了轎簾往外看去。
因為就要端午,她看見街上有些人家的門上已經提前挂上了艾草。街上行人不絕,粉的、藍的、白的、綠的各色衣衫今日也不躲了,鮮豔的很。
唯獨屋子的牆角,是那經久不衰的黑色。
一行人别了縣官們重新上船,按照季舒白的說法,先走小河道,然後入江改驿船,臨了還不忘囑咐船家加快速度,以緻于那船晃得宋瑾更不敢亂動了。
“咱們趕時間麼?”
“嗯。”
季舒白也不怕晃,一邊翻看着一本程圖,一邊回應着宋瑾。
“為什麼呀?”
季舒白這才擡起頭來:“後日便是端午,吳淞江上會有賽龍舟,我猜你會喜歡看。”
宋瑾那般皮糙肉厚,聽到這個話依然覺得心髒漏跳了一拍,臉上一陣滾燙。
她轉了個身子,低低的哦了一聲後專心去看外面的河道。
季舒白招了青杉,吩咐了行程,又與随行人員做了安排,這才坐下來跟宋瑾一起喝茶。
“昨日你同主簿他們說話了?”
季舒白一邊說話一邊倒茶,似是閑聊一般。
“是啊,他們...喜歡跟我聊天。”
“聊什麼了?”
宋瑾用手指撥弄着根本不存在的耳邊發絲:“就是閑聊啊,家常什麼的。”
“閑聊?家常?”季舒白飲了口茶,默默放下杯子:“如何做菜麼?”
宋瑾翻了個白眼:“不是。”
“那是什麼?”
宋瑾咬着唇,猜到那幫人指定跟季舒白說了什麼。
“非要本官一句一句追問下去麼?”
宋瑾清了下嗓子,道:“一句句追問好呀,這樣我就有時間思考該怎麼圓謊了。”
季舒白似乎習慣了宋瑾的謊言,此刻聽了竟也不氣:“那好吧,本官不問了,你什麼時候圓好了,自己來同我說。”
“哪有你這樣的?”
季舒白笑了笑,也不答話,隻繼續喝茶。
宋瑾覺得無聊,湊上前來:“那我告訴你了,你可别生氣。”
“說吧。”
宋瑾趴在小桌上認真說起話來。
“他們問我是何人何職,為何同你出來,為何你對我不一樣,對我特别的關照。我就說季大人沒有對我不一樣啊,是季大人人好。”
說到這裡她停了停去看季舒白,就見他嘴角含笑地看着她,她便繼續道:
“他們又問我平時跟你都做些什麼呀?我就說陪大人四處巡視。他們就問我呀,從前在哪裡讀書,如今考了什麼功名,跟你一樣,一點兒新意都沒有。”
季舒白問:“那你是如何作答的?”
宋瑾嘿嘿一笑,湊得更近了:“我呀,我告訴他們我不曾讀過什麼聖賢書。”
季舒白端茶的手頓了頓,宋瑾又神秘兮兮地補充:“我告訴他們,我家祖上可是跟着鄭大人下過西洋的,那叫一個見多識廣,别說一個小小的蘇州了,就是這天下,我家祖上也見過大半了,可厲害了。”
季舒白:“......”
宋瑾聽話,棄了清虛天,貼上了鄭和下西洋,終于不玄乎了,可是這也太容易穿幫了吧?
“你......你......”季舒白想要開口指責又不知道該怎麼說:“這種事情你怎麼能編?”
“有什麼不能編的?能讓他們信了不就成了。”宋瑾滿不在乎,可是季舒白不這般想。
宋瑾謊言太多,會讓人懷疑人品的,雖說她本來人品就不好,可也沒必要讓大家都知道。
“你要怎麼讓他們相信?”
“我會化外語啊。”
“化外語?”宋瑾連連點頭,季舒白又問:“呂宋?還是暹羅?”
宋瑾得意洋洋:“都不是。”
“那是什麼?”
“英語,沒聽過吧?”
季舒白眯起眼睛,不大清楚這名叫英語的化外語。
“英語?說來聽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