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瑾剛張了張唇要說話,就見季舒白那個眯起來的眼神,立刻又退縮了。
她就像那個在外讀書,回家被要求表演的小孩,被迫趕上了架,尴尬無比,卻又不得不表演,難受至極。
“怎麼?又忘了?”
季舒白似笑非笑的表情成功激怒了宋瑾,她抓起杯子轉了個方向,一手将杯子舉在身前,一手指着杯子開罵:
“You bastard. Never believe what I say. You idiot. You are short-sighted and don’t realize it. You have a face but no brains. You are a frog in the well.”
宋瑾罵完氣消了不少,轉身将杯子放在桌上,卻見季舒白抿着一雙唇,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。
“要翻譯麼?”宋瑾有些氣量不足地問。
“翻!”
罵人,語氣、表情要比語言更早傳達出意思來,季舒白猜到宋瑾沒說好話。
宋瑾氣消了膽量也跟着消了,因此隻垂着個頭胡翻譯:“吃了麼?吃了?吃的什麼?陽春面,好吃麼?好吃。”
說完半晌不聽季舒白出聲,這才悄悄去偷看,就見他一雙眼睛粘在自己頭頂,表情不辨喜怒。她便心虛地轉過頭去,恰好對上了青杉的目光。
青杉滿臉疑惑,哪個國家問人吃飯是這麼個語氣和表情啊?
“餓了?”
季舒白終于出聲,宋瑾連連點頭:“是,早上沒吃飽。”
“陽春面?”
宋瑾不敢說不,于是幾艘小船靠了岸,季舒白領着衆人去吃面。
上午時候,早餐的鋪子尚未收攤,季舒白選了大樹下的一家攤子坐下。
桌面不算太幹淨,那夥計見季舒白一身鮮亮,麻溜地跑着過來用抹布一抹,笑問要吃些什麼。
季舒白知是問他,卻不回答,隻是丢了個眼神給宋瑾。
“一人一碗陽春面,店裡可有肉?要大肉。”
宋瑾老實不客氣地接過去,小二聽見忙答:“有的客官,鹵牛肉是我們店的招牌。”
“那就每張桌子來一碗鹵牛肉。”
“好嘞。”
宋瑾點完東西回頭看季舒白,隻見他用一隻手慢慢地捋着袖口,悠閑自在的樣子十分養眼。
宋瑾就這麼看着,季舒白就那麼捋着,等捋完擡頭時,就見宋瑾托着下巴盯着他,盯的他臉上一紅。
“看我做什麼?”
“季大人,有沒有人說你好看啊?”
季舒白白她一眼,倒是一邊的青杉接過話頭:“那還用說麼?别說蘇州了,就是那一年在京中趕考,莫說一般人,就是同年的進士裡頭,我家大人的顔色那也是一等一的。”
宋瑾聽了來勁了:“唉,那你家大人怎的還不娶親啊?”
“咳——”
青杉正要說話,季舒白一聲咳嗽打斷了二人,冷聲道:“少談論本官私事。”
宋瑾收斂了,那面也端上桌了。
淺淺的醬油湯裡根根細面宛如仙子的裙擺,點點翠綠的蔥花灑在上頭,宋瑾抓了筷子,一點一點地去挑那蔥花。
“你不吃蔥?”季舒白有些驚訝。
“嗯,不愛吃蔥。”
宋瑾專心挑着碗裡的蔥花,等挑完了用筷子一挑一拌,豬油的香氣飄了出來,宋瑾咽了口唾沫。
“這陽春面用你的英語應當怎麼說?”
宋瑾條件反射道:“Yangchun noodles.”
一大口面送進嘴裡,宋瑾滿足地吸了口氣,又用筷子去夾牛肉,季舒白的聲音冷冷飄來:
“你剛剛沒說這個詞。”
宋瑾去夾牛肉的手瞬間頓住,拿眼睛去瞄季舒白時,就見他穩穩地吃着面,不氣不惱,就是簡單的識破了。
“咳——”宋瑾咽下面條,學着季舒白的樣子咳了一聲,夾了一塊牛肉送入口中,嚼了嚼道:“這牛肉,沒我做的好吃。”
“那怎的不見你做?”
宋瑾道:“買不到好材料,不過沒關系,等我這次回去了,給你做一道你從沒吃過的菜,保證你會喜歡。”
說完話鋒一轉:“這次回去,盧大人會把紅契和文書給我吧?”
“我會......”
季舒白沉浸在點破的喜悅中,冷不防被宋瑾套了話,等反應過來時已經有些晚了。
“這個......東西不見了,回去應該弄好了,我臨時前托人去辦了......”
季舒白撒謊撒的磕磕絆絆,一張臉都憋紅了,宋瑾毫不客氣地笑了起來。
“我聽說聰明人更擅長撒謊,怎麼季大人撒個謊這麼難?你這個進士不會是假的吧?哈哈哈——”
季舒白聽了更氣,可又理虧,一隻手抓着筷子,吃也不是,不吃也不是。
“你怎麼知道在盧大人那裡?”他放棄狡辯了。
宋瑾笑笑:“這紅契和脫籍文書是分兩次拿的,第一次就算是你弄丢了,那第二次呢?怎麼次次丢的都是我的?”
宋瑾說完眉頭一挑,頗有點挑釁的意味在。
季舒白敗下陣來:“回去會給你的。”
“這可是大人說的哈,再騙我,你可就是個撒謊精了,再也不能批評我了。”
季舒白撇撇嘴,這頓飯吃的,食不知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