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舒白給宋瑾留了一個啞謎,可是答案很明顯,警告她不要将兩個世界合二為一,否則會很危險。
活在這個世界就要講這個世界的規則,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他那樣坐下來聽她說什麼人民代表大會制度,更多時候,人們對于不熟悉事物的态度是鄙視和打壓。
比如高策,見她席間嘔吐便把那羊送給她。
說起來是禮,其實完全是惡心人。她不喜歡,卻無處說理,甚至還可能被人說矯情。
季舒白也好,潘晟也好,都是叫她閉緊嘴巴,不要妄言,否則禍事遲早上身。
宋瑾覺得自己還是挺有理的,除了季舒白她再也沒跟别人說起過,明明是季舒白這個大漏勺捅出去的,怎麼還警告起她了呢?
夜裡宋瑾躺在床上回想着這件事,越想越覺得季舒白這人雞賊,太雞賊了。
吳江縣所離不遠,不到兩日驿船便靠了岸。
如今宋瑾對于縣官接待一事早已輕車熟路,沒出什麼岔子。
季舒白照舊忙碌,她則長了記性,帶着銅闆逛大街。
看看吃的,看看喝的,看看哪裡的酒館生意好,看看什麼酒賣的好,純當來做市場調研。
季舒白留在縣衙時,她照舊跟在屁股後頭要案卷翻看,這一回倒是什麼案子都一起看了,反正知道的多一些總是有益的。
過了約莫兩日,季舒白忽然得閑,要帶她出門去。
宋瑾在這些事情上向來不多問,讓去便去,等出門時才發現沒有縣官陪同,隻有季舒白帶來的人,心中不禁奇怪起來。
“我們去哪裡呀?”
“帶你去見一個人?”
“誰呀?”
季舒白沒說話,獨自鑽進了轎子,宋瑾也就懶得問,跟着鑽進了後面的一頂轎子。
轎子要去的地方路很偏,出了城門又走了好一陣子才停下來,宋瑾一下轎子便看見一間籬笆牆圍住的小院。
“這是哪裡啊?”
“一個女醫家。”
“啊?”
“啊什麼?你總不想你的腿三不五時的瘸一瘸吧?你以後做廚子可是要經常站着的,就算想做寡婦,也得先把自己嫁出去不是?瘸腿可說不到好人家。”
季舒白不知哪裡學來的新本事,陰陽怪氣起來絲毫不輸宋瑾。
宋瑾撇撇嘴,怎麼說也是為了她好,今日就不跟他嗆了。
青杉站在院門口對着裡頭喚人,果然沒一會子就見一個老婆婆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。
“找誰啊?”
“老婆婆,我家公子想請您幫忙診個病人。”
“哦,進來吧。”
那老婆婆似乎見怪不怪,對于是誰來,要診什麼病一概不關心,說完話便轉身走進廳堂,自顧自坐下,候着外頭的人進來。
宋瑾跟着季舒白進了屋子,恭恭敬敬地行禮,那老婆婆端坐在上頭,倒不覺得有什麼受不起的。
“是什麼病症啊?”
季舒白示意宋瑾說話,宋瑾便上前一步道:“是小人腿上有舊傷,每每久站就會疼痛不已。”
那老婆婆哦了一聲,道:“過來,我摸摸。”
宋瑾乖乖上前,在宋瑾的指引下摸到了那塊被打傷的腿骨。
“怎麼傷的?”
“就是木棍,打到了。”
不知怎麼的,宋瑾有些說不出口,可那老婆婆一眼識破。
“被家主打了麼?”
說完看了眼季舒白,宋瑾連忙解釋:“是前一位家主。”
那老婆婆撒了手,道:“随我進來。”
宋瑾跟着那老婆婆進了内屋,就聽那老婆婆道:“躺到床上,把褲子脫了。”
宋瑾别别扭扭的掀起外衣去解褲子上的繩絆,她一邊解一邊看老婆婆在幹嘛,就見那老婆婆取出一包東西往那一攤,宋瑾見了差點沒癱過去。
那是一包針,看起來是針灸用的,宋瑾還是第一回紮針呢,還是大明的大夫。
老婆婆攤開針,見宋瑾還沒脫完衣服躺好,便道:“要老身幫你脫衣服麼?”
宋瑾連忙搖頭,三下五除二地把褲子解了,露出受傷的那條腿來。
老婆婆粗粝的手指搭上來,也不知道在順着什麼遊走,邊走邊按邊問,宋瑾一一回答。
不知怎麼的,宋瑾總覺得那隻手在自己腿上遊走的時候,很像庖丁解牛的狀态。不是手順着骨骼筋脈在走,而是她走過的地方一定是筋脈行走之路。
摸過問過後,那老婆婆便摸出針來,宋瑾第一回針灸,心中有些緊張,隻好說話來緩解。
“老婆婆,您怎麼會這個呀?”
“鄉下人,難免磕磕碰碰,身上總帶點痛,時間久了,就有人摸出門道來,我運氣好,學了一些。”
宋瑾哦了一聲,那老婆婆接着道:“你這傷問題不大,富貴人家不長久站着,不治也罷。”
宋瑾輕笑一聲:“我可不是富貴人家。”
“姑娘還年輕,說這話尚早。”
宋瑾不再說話,乖乖伏在那裡,心裡倒是覺得那老婆婆走路打顫,可是紮針奇穩,也并不疼痛,隻是帶着些刺癢。
這場針灸針了約莫小半個時辰才算結束,宋瑾一邊穿衣裳,一邊聽那老婆婆囑咐。
平日要走一走,把那筋脈走順些,别盡躺着坐着,但也不能太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