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暾初露,一抹绯紅輕染天際。
齊朝金汴城内,舒家三進小院幽靜深遠,高牆圍合間,綠意蔥茏,亭台水榭錯落交織。
薄薄金光斜斜灑入二進的祠堂内,照出一道修長身影。
舒苒華正身姿挺拔地跪于祠堂中央,擡眸凝視着壁上的曆代先祖畫像。
舒清正立于供桌牌位前,恭恭敬敬地将三柱清香插入爐中,舒彥博緊随其後,面容肅穆,躬身祭拜。
舒清正緩緩轉身,神情莊重:“華兒,今朝你已及笄,步入成人之列。身為舒家唯一血脈,你務必銘記祖訓——‘身懷仁心,懸壺濟世’,以此承繼家業。”
舒苒華鄭重地點了點頭,目光堅定:“祖父教誨,孫女銘記于心。”
接着,舒清正從供桌上輕輕拿起一本醫書,神色間盡顯肅穆:“這本醫書,乃我舒家世代相傳之寶,今日我便将它交付于你,望你能勤學不怠,精研醫術,不負祖宗之望。”
舒苒華恭敬接過醫書,俯身一拜:“孫女定不負祖父厚望。”
舒清正見狀,滿意地點了點頭,目露期許:“來,給祖先磕個頭。”
“列祖列宗在上,晚輩舒苒華定不負家族所托,勤學醫術,濟世救人,以報祖宗之恩德。”舒苒華深深伏地長拜。
祭拜過後,在去往正堂的路上,舒清正提起來年的春試:“等過了今日,你便年滿十五,可以參加明年的太醫學春試了。過幾日我便為你尋一位醫官作你的保人,以便你順利進入太醫學深造。”
舒苒華眼中閃過一絲期待,高興極了:“多謝祖父,孫女定會努力。”
“你的學業我可從未擔心過。”舒清正爽朗地笑道。
雖高祖遺诏特敕女子可入翰林醫官院為官,但目前女醫品階止于無品的翰林祗侯,太醫學女子更是寥寥可數,行醫之路遠比男子難,更是多遭偏見和質疑,跟你在邊境時的境況大相徑庭,你定要堅韌不畏。
舒清正将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,想着今天是個喜慶的日子,暫且不說這些敗興的話,以後再提也不遲。
*
舒家自西北邊陲跋涉來京剛滿一月,原是舒清正醫治疫病有功,特擢升為翰林醫官之首,官居正四品和安大夫。舒彥博亦得晉升,官至正六品保和大夫,舒家一時榮耀滿門。
但因抵京時間尚短,且舒家行事向來低調,此次舒苒華的及笄禮隻是小辦,隻請了京城的親朋與主持及笄禮的正賓劉老夫人。
劉老夫人是光祿卿之妻,兒孫滿堂,福壽雙全,在京城中頗有名望。這次來當正賓還是因為她夫君頗為賞識舒清正,故而欣然應允了舒家的邀請。
舒苒華剛步入正堂,便在祖母的示意下,走到劉老夫人面前,恭敬地行了一禮:“晚輩舒苒華,見過劉老夫人。”
劉老夫人仔細打量了她一番,眼中滿是贊許:“舒家小娘子果然生得極好,舉止端莊,真是難得一見的佳人。”
舒苒華臉頰微紅,略顯羞赧地說道:“老夫人謬贊,苒華不過一介平凡女子,能得您如此誇贊,實感榮幸。”
劉老夫人被她小女兒家的嬌羞模樣逗得笑出聲:“你這孩子,真是謙虛得緊。”
衆人又寒暄了幾句,見吉時已到,便紛紛移步,由劉老夫人主持及笄儀式。
劉老夫人在淨手後,拿起玉梳為舒苒華梳發,高聲祝頌:“令月吉日,始加元服。棄爾幼志,順爾成德。①”
“及笄之禮,乃女子之大節,亦為家風之顯。爾宜承家訓,繼世德,慎始而敬終,内修其心,外正其容。願爾智足以燮理陰陽,仁足以福澤蒼生,勇足以決斷萬事,貞足以固守一心。”
言罷,她将玉梳輕輕放在托盤上,拿起一支鑲寶嵌玉花蝶簪,輕輕地插于舒苒華的發髻上,“笄禮之慶,家國之喜。願爾承此吉兆,福澤綿長,德音永譽,光耀門楣。”
舒苒華滿懷感激之情,恭敬地行禮道:“多謝老夫人的慈愛祝福,小女定當銘記于心,永不忘懷。”
劉老夫人的祝辭明顯花了心思,且不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女子看待。
舒彥博立于一側,看着眼前這一幕,他眼中充滿慈愛與驕傲,輕聲對舒清正說道:“父親,華兒自幼聰慧過人,醫術天賦異禀,必能光耀門楣。”
舒清正也大為欣慰:“我舒家後繼有人,實為大幸。”
及笄禮成,賓客們紛紛向舒苒華道賀,舒苒華一一含笑回禮,同娘親一起招待他們落座。
舒家的庭院中,紅綢曼舞,燈籠高挂,滿庭喜氣,盎然若春。
宴席上,舒清正欲舉杯緻辭,感謝衆人的親臨。
忽然,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門房匆匆進來禀報:“老太爺,宮中使者至,說皇上召您與老爺即刻入宮。”
舒清正聞言,面色微變,旋即恢複沉穩,他放下酒杯,向衆賓客緻歉:“諸位,今日舒家大喜,不料宮中有召,老夫和犬子需即刻進宮面聖,請各位繼續暢飲,恕老夫失陪。”
說罷,舒清正向劉老夫人和諸位賓客行了一禮,便攜舒彥博匆匆離去。
各位賓客面面相觑:皇上突然召見,難道出了什麼大事?
這時,祖母出聲打圓場:“諸位,皇上召見,必有要事相商,我們且盡興而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