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實，舒苒華心中另有盤算：唯有進入太醫學，她才有機會參與試選，成為翰林醫官，從而查探當初真相。不過這不必讓娘親知曉，免得她擔憂。

宋婉甯注視着女兒堅定的眼神，不禁輕撫着她的手，柔聲道：“既然你已下定決心，娘自然全力支持你。你在外行醫，一定要小心謹慎，切莫讓自己陷入險境。”

舒苒華點頭應允：“娘親放心，我會照顧好自己的。而且，還有冬青陪我。”

“娘子，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，保護你的！”冬青連忙挺直了腰闆，随後雙眼閃着亮光，期待地問，“我們是先收債還是先行醫？”

*

兩日光陰匆匆而逝，晨曦複照，草木生輝。

外城左二廂福慶坊角子巷，舒苒華和冬青站在一座二進的院落大門前，這座院落略顯古樸，門楣上的雕花精緻又不張揚，上方懸挂着一塊“李家”牌匾。

這便是她姨母在京城的居所，她還記得及笄之時，姨母曾笑吟吟地送了她一支珠花。

這世道，果然錦上添花易，雪中送炭難。就連至親，也逃不過此等世間真理，甚至落井下石。

“冬青，我交代你的事情都準備妥當了嗎？”舒苒華收回視線，問道。

“娘子，你放心，我都辦妥了。”冬青聲音清脆地應道，旋即邁步上前，叩響李家大門。

門扉緩緩開啟，一位身着灰色對襟長衫的家丁出現在門後，他上下打量了舒苒華和冬青一番，眼中閃過一絲不屑：“你們是誰？有何貴幹？”

“舒家舒苒華，特來拜訪姨母姨丈。”舒苒華說道。

家丁臉色微變，但随即又恢複了冷漠：“哦，原來是舒家的小娘子啊。不過，我家老爺夫人今日不便見客，你還是請回吧。”說着，便欲關門，老爺夫人三年前便交代過了，别讓舒家的人進門。

冬青眼疾手快地擋住，道：“我家娘子今日必須見到他們。”

見狀，家丁眉頭緊鎖，語氣中不耐：“兩位娘子何必強人所難？老爺夫人确實事務繁忙，無暇見客。”

舒苒華上前一步，目光堅決：“請通報一聲，就說我此來，是為了讨回一筆陳年舊債。我相信，姨母姨丈乃是明理之人，定不會拒人于門外。”

家丁見狀，眼中閃過一絲猶豫，但轉眼想起老爺的交代，又硬氣了幾分，正要開口拒絕，院内卻突然傳來一道不耐的聲音：“怎麼如此喧嘩？”

随着話音落下，一位身着深綠色團花對襟上衣，下搭精緻暗紋藍色長裙的中年婦人從院内緩緩走出，正是舒苒華的姨母宋氏，身邊跟着一位嬷嬷。

宋氏目光銳利地掃過舒苒華與冬青，眉宇間閃過一絲驚訝。

“哦，是苒華啊，多年未見，竟已長成這般亭亭玉立的模樣。”宋氏嘴角勾起一抹淡笑，但笑容并未觸及眼底。

舒苒華微微欠身：“姨母安好，苒華此番前來，實有要事相商。”

宋氏目光中帶着幾分審視：“哦，是何事？”

宋氏乃宋家繼室所出，跟娘親并非同胞姐妹。

舒苒華見姨母毫無讓自己進家門的想法，不禁輕輕一笑，說道：“二十年前，姨丈曾向我祖父借了二十石大米，外甥女今日前來，是為了收回這筆舊債。”

宋氏聞言，臉色微變，眼神閃爍不定。她身旁的嬷嬷見狀，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，低聲提醒着什麼。

最終，宋氏笑道：“你這是在開玩笑吧？二十年前的事情，誰還記得清？”

舒苒華也笑了笑，随後從袖中取出一張泛黃的紙，輕輕展開，示于宋氏面前，“姨母，這是當年我祖父親筆所書的借據，上面清楚寫着借出二十石大米，還有姨丈的親筆簽名。”

宋氏瞥了一眼字據，瞳孔一縮，卻是冷笑道：“誰知道這個是不是僞造的，你拿出一張紙就想說我們欠債，這未免太兒戲了吧？”

舒苒華眼中閃過一絲冷意：“姨母，這是我祖父遺物，豈敢僞造？若姨母不信，大可請書法大家或是識文斷字之人前來鑒别真僞。”

“哼，你這丫頭倒是伶牙俐齒。”宋氏冷哼一聲，忽然，她腦袋靈光一閃，語氣頓時和藹了起來，“如果真是欠債，還錢倒不是問題。不過，我得先檢驗這張借據的真僞。”

說罷，在她的眼神示意下，一旁的嬷嬷上前接過借據，裝作仔細檢查。然而，就在衆人未及反應之際，她猛然将借據撕得粉碎，并毫不猶豫地吞入腹中。

見狀，舒苒華臉色驟變，厲聲問：“姨母，您這是何意？”

宋氏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，輕笑道：“既然你口口聲聲說這是真憑實據，現在它已經沒了，你又該如何證明？”

出乎她的意料，舒苒華斂起方才憤怒的神色，随後輕輕一笑，宋氏不禁皺眉，“你笑什麼？”

舒苒華偏頭看向冬青，眼神微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