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林芷妤用完粥,走出内堂時,醫館裡隻剩舒苒華一位大夫,原先等着看結果的幾位病患早已不耐離去。
舒苒華正專心地看着醫書,陳仁德站在昏暗的櫃台後,直勾勾地盯着一天就隻診治了一位病者,還替一位來取藥的男孩墊付了藥錢的舒苒華。
“舒大夫。”林芷妤走到舒苒華跟前,微微欠身,聲音中帶着幾分敬重和感激。
舒苒華擡起頭,眼中閃過一絲溫和的笑意:“感覺如何?”
“好了許多。”林芷妤笑着回答,随即鄭重地行了一禮,“舒大夫,救命之恩,芷妤感激不盡,沒齒難忘。”
舒苒華見狀,連忙起身扶她:“不必多禮,醫者本分,何足挂齒。”
林芷妤直起身,眼眸亮晶晶地閃爍着:“若不是你,我現在恐怕已無法站在這裡。”
這時,一旁的奶娘也上前賠禮:“我是個粗人,過往所言實在是我眼皮子淺了,對舒大夫多有誤解得罪之處,實在抱歉。”
她頓了頓,鄭重說道:“舒大夫今日大恩,我代林家謝過。”
舒苒華哪裡會介懷當日之事:“大娘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又是一番相謝後,舒苒華跟她們細細交代了禁忌,并約定了明日行針時間。
林芷妤二人應是,随即前去櫃台取藥,并将今日診金遞給陳仁德,再向舒苒華辭别離去。
舒苒華本就等林芷妤醒來,眼下也自行回家。
唯留櫃台前,陳仁德手指緊緊攥着交子,雙眼迸射出精光,緊緊盯着上面的數字,“五十貫,發了啊,發了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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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陽熔金,天幕半邊黛青,半邊織錦。
等舒苒華遠遠望見小院時,夜幕已悄然降臨,四周萬籁俱寂,唯有微弱的蟲鳴相伴。
她心中暗自思量,這住處終是過于偏遠,該換個地方了。
正當她踏入院中,卻見冬青滿臉喜色,疾步迎上前來:“娘子,方才有人送來五百貫錢,說是答謝娘子的活命之恩。”
舒苒華愕然,旋即明白是林芷妤所饋,但也未免過于豐厚了。
冬青繼續言道:“夫人本想推辭,但那大娘執意相贈,堅稱往日多有誤會,又感念娘子救命之恩,若不收下,心中難安。所以,夫人便替你收下了。”
“玄甲司也送來了其他府邸的診金,統共五十貫,竟是不比國公府大氣。”言及此處,冬青話鋒一轉,“娘子,我們的禮金是不是足夠了?”
聞言,舒苒華心下一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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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日後,舒苒華利用閑暇時間和冬青跑遍了京城各大珍寶齋,終于買到了滿意的物什,統共花去五百貫,餘銀兩百三十五貫。
一套建窯的兔毫盞,紋理細膩,釉色漆黑如墨,光澤暗轉。
一尊檀木觀音像,手感溫潤,觀音像神态安詳,雙目似閉非閉,似悲憫衆生。
一方松煙墨,古樸典雅,撫之如玉,是贈與金太丞作為相助之謝禮。
再至太醫學,舒苒華見金太丞神色凝重,眉宇間難掩疲憊與焦慮,面容竟然蒼老些許,似是遇到了棘手之事。
舒苒華心中一緊,在将東西交予他之後,關切而謹慎地問道:“金太丞近日可是有何煩憂?”
金太丞聞言微征,旋即勉強笑了笑,輕描淡寫地說道:“不過些許家中瑣事,不足挂齒。”
說罷,他便匆匆告辭。
舒苒華心中疑慮未消,但也不便再追問,便和冬青轉身離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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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芷妤接連針炙、服藥五日,病體漸愈,不僅不需要人攙扶行走,人也肉眼可見地精神了許多,身形漸豐。
見狀,她自然大喜,更是對舒苒華的醫術敬佩不已。
為報大恩,她特意撒了銀子,為舒苒華的醫術傳言“推波助瀾”——初見她便洞悉舒苒華處境,她哪裡見得舒苒華的醫術被質疑,還無人問診?
說到這傳言,原是那日徐子瞻縱馬傷人,舒苒華臨危不亂,救治一衆傷者。無論是骨折之傷,肺腑之疾,亦或是血流不止之症,經她妙手回春,俱痊愈無礙,那些人便四處傳頌,恰逢她們求醫回來,便聽了一耳。
裡面還有人提及舒苒華往日事迹,如于歹徒刀下救人,閻王殿前奪命回生,智戰黑心商賈等。
聽得她們一愣一愣的,初聞其事,便心生疑慮,再一問相貌,果然與心中所想不謀而合,遂決意尋求舒苒華救治。
而杏林堂的病患也漸漸增多,舒苒華也逐漸忙碌起來。
喜得陳仁德這幾日嘴角就沒下來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