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舒苒華沉靜無波的眼眸,金子紹心底又暗生疑惑:當初那個前來找他幫忙的舒苒華,謙遜有禮,笑容溫和。可與眼前這神情淡漠的她相比,簡直就像是換了個人,難道是因為那場變故所緻?
想到當初的決定,金子紹面色變得蒼白起來,他牙關緊咬,終于艱難地擠出話來:“我們确實已鑄成大錯,當初一時貪念作祟,先是私吞了你的六百貫錢,後又派人脅迫你出城,犯下了這等不可饒恕的愚行。我們如今是真心悔過,還望你寬恕,給我們一個機會。”
舒苒華冷冷一笑,都到了這般時候,還在避重就輕,粉飾罪行。
一時貪念作祟?真心悔過?這話,他們自己信嗎?
金子紹注意到舒苒華的神情變化,隻覺脊背一涼,卻也隻能硬着頭皮繼續說道:
“我明白,你一定認為我們所作所為是出于私心,但其中種種緣由,實在是有苦難言。如今文朗遭遇危險,我們已追悔莫及,欠你的錢,我們願意如數歸還,隻是還望你能寬限我們一些時日。而關于那晚發生的事,我們也誠摯地向你道歉。”
舒苒華輕輕一笑,那笑意卻未達眼底,漠然道:“錢,本就是我的。道歉,我不需要。如果你們還是說得這般毫無新意,那我們就沒必要再繼續談下去了。”
聞言,林氏心底的怒火噴湧而出,在她看來,舒苒華不過就是一個小小醫女,不知靠了什麼下三濫的手段,勾搭上了賭場老闆,這才拿捏了他們的軟肋。
她憑什麼如此傲慢無禮?憑什麼這般咄咄逼人?
她暗自悔恨,當初就該再多安排些人手,将她徹底解決掉,也不至于留到今日,成了這般禍患。
她的怨恨沖口而出:“舒苒華,你可别太過分了!你别以為有了靠山就可以為所欲為!你也不過……”
林氏的話還沒說完,舒苒華目光如冰地掃過,冷冷地打斷了她:“林夫人,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?”
林氏頓時語塞,面色漲得通紅,心中的不甘和恐懼讓她無法輕易低頭。
但一想到兒子如今的處境,她不得不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,放軟了語氣說道:“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?又何苦揪着不放?我們向你道歉行不行?你一個小娘子,何必如此心狠?就不能放我們一條生路嗎?我們已經夠慘了!”
“生路?”
舒苒華淡淡一笑,眼神中卻透着絲絲嘲諷,漫不經心地說道:“林夫人這話言重了。惡人自有天收,我不過是順勢而為,可不敢跟老天爺搶。”
“你!”林氏被氣得渾身發抖,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。
金子紹連忙拉住妻子,臉上滿是懇切之色,急聲說道:“内人情緒有些激動,但她也是因心系孩子而亂了分寸。還望你能體諒為人父母的苦心,多多海涵。”
舒苒華目光如利刃般掃過林氏,隻見她緊緊地咬着唇,眼眸閃爍着深深的怨怒。
她漠然地收回視線,又落在金子紹仿若蒼老了許多的臉上,他臉上滿含歉意,似是真心道歉。
不過是欺軟怕硬的怯懦者罷了,舒苒華心中明了。當初瞧她們勢單力薄,便肆意欺淩,如今察覺她有所依仗,便換了副嘴臉,妄圖以弱者的一面騙取同情。
她嘴角勾起一絲冷笑:“自我來到這,你們對自己的罪行始終避重就輕,甚至試圖推卸責任。那晚,若換作旁人,怕早已命喪黃泉。如今,你們竟還想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?真是可笑。”
聞言,金子紹和林氏心頭一緊,臉色蒼白。
“你們當日種下的惡果,如今妄圖求我放手?你們怕是還沒搞清楚一件事,你們根本就沒有跟我談條件的資格,我也不沒閑工夫跟你們浪費時間。我要的,是你們必須受到應有的懲罰。”
金子紹和林氏面面相觑,心中的恐懼如潮水般湧來,神色惶惶。
金子紹望着舒苒華如覆冰霜的面龐,心中已然明白她的堅決。
一股莫名的恐懼悄然爬上心頭,他面色慘白,哀聲懇求道:“我們真的已經悔悟,隻求你能念及我與你祖父往日的情誼,給我們一次機會。若你能放過文朗,我們甘願傾盡所有。”
“你不配提我祖父!”舒苒華的眼裡透着森然的寒意,讓金子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。
“那兩個惡徒,險些殺死我們。你們的罪行,不是一句悔悟就能一筆勾銷的。”
金子紹深知自己之前行事太過狠絕,他顫抖着嘴唇,聲音帶着幾分哽咽說道:“的确,我當初的所作所為,是對不起你祖父的在天之靈。但我們真的是沒辦法了,要是不還給賭坊六百貫錢,文朗他就要被剁去手腳,我也是逼不得已啊!”
說着,他似是悲從心來,面容悲戚,一臉懊悔不已的神情。
“逼不得已?你們自始至終考慮的,不過是自己的利益罷了,何必粉飾得如此冠冕堂皇。”
舒苒華冷冷地看着他,“還有,你們的哀求,在我這裡,一文不值,就别再費口舌了。”
聞言,金子紹頹然地垂下腦袋,面色灰敗如土,嘴唇哆嗦着,卻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