嘀嗒。
是厄爾臉側的水珠掉落到地上的聲音。
人魚支着臉,魚尾在地闆上滑動,發出嘩嘩水聲。
“為什麼呢?訓導員,告訴我吧。”
它盯着眼前一言不發的少年,從地上爬起,改為了盤坐在地。
魚尾卷起。
人魚半透明胸腔中的心髒跳動着,它有些沒由來的煩躁,耳側隻剩下了房間中的偶爾水聲和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。
想要得到答案,想要明白為什麼,想要知道——
“在意。”
到底是什麼?
“……”符免深吸一口氣,簡直在心裡把那個獵犬罵了個狗血淋頭。
這下麻煩了。
這個回答明顯對他十分重要。至少決定着他以後該如何向厄爾灌輸、接受它以後的其他兩個動物朋友。
隻能先試探一下人魚的态度了。
符免扯出一個牽強的笑,盡量讓自己聲音聽起來平靜,“這重要嗎?”
“唔,我不懂。”
出乎意料的,厄爾并沒有反駁眼前少年的話題,隻是歪着腦袋,乖巧的坐在原地老實回答道:“我不懂,訓導員。之前的人類說過,我很笨。我很多都不懂,所以我想問你。”
“……”罪惡感攻擊。
但這恰好是符免最會應對的情緒。
他沒有什麼道德感,也沒有什麼善惡觀念。也就是常說的……
我沒有道德,你綁架不了我。
他頂着人魚濕漉漉的眼神,鎮定自若道:“那是因為這不重要,厄爾,你隻需要知道我在意你就好。”
“好吧。”
厄爾沉默片刻,緩緩垂下了腦袋。它似乎是在認真思考符免的話,魚尾輕輕拍打着地面,發出有節奏的響聲。
“那麼,”人魚終于思考出了結果,它擡眼看向符免,“你不會離開我,在我吃掉你之前,對嗎?”
“是的。”
符免回答迅速,他走到厄爾身邊,蹲下身,直視着它的眼睛,蠱惑般開口道:“我答應你。”
少年的聲音,比它更像人魚的低語。聲線帶着特有的尾音上挑,像極了誘人的鈎子。
房間之中,又隻剩下了人魚的心跳聲。
符免的嘴唇幾乎要貼到了它的耳朵上。
人魚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臉頰,磕磕巴巴道:“我,我會記住的。”
【依賴值+5】
解決了。
人魚得到了想要的答案,迫不及待的重新滑入水缸中。
入水時濺起的水花很小,等到符免反應過來時,人魚早已消失在水缸中,隻給他留下一房間的狼藉。
地上,牆上,全都是水漬。滿地都是人魚刨出來的衣服。
符免認命的閉了閉眼。
然後又重新撿起了在原本世界給動物們打掃籠子時的日子……隻是這次比較特殊,這次打掃的爛攤子是他家。
日落西山。
房間開始變得昏暗。
符免才松開了手中的打掃工具。
他能感覺到,在他滿含怨氣的這幾個小時裡,罪魁禍首一直在水缸裡偷偷摸摸打量自己。
隻是當他把視線移過去的時候,人魚就又不見了蹤影。
“厄爾?”
符免走上前去,将手伸進自己為這條人魚而購置的巨大水缸内,用手掌掀起一圈浪花。
“唔。”
那條魚從水底浮了上來,親昵的用自己的臉蹭蹭他的手掌。
“乖孩子。”
符免拍拍它的臉蛋,喃喃道:“晚安。”
緊接着,房間門在厄爾面前被毫不留情的關上,發出砰的一聲。
人魚遊動在水缸中,用指尖撥動着缸底的石頭。
孩子靜悄悄,一定在作妖。
符免一直很認同這句話。
所以當他在半夜,被水滴徹底滴醒……哦,是澆灌醒的時候,他的心裡念的就是這句話。
“你有什麼事嗎?”符免咬牙切齒的扯着自己身上的被子,默默從床上爬起身,平複着自己的情緒,冷眼看着正趴在自己身側的厄爾。
“唔,我很想你。”
人魚無辜眨眨眼。
它身後的門不知道被什麼樣的方式破壞了,過程中居然沒發出聲響。隻能從鎖芯的那一片殘骸中看出來慘狀。
厄爾的身上還在往下滴着水,浸濕了身下的那塊地方。人魚沒有什麼半夜吵醒别人的愧疚,隻是将臉湊近,黏黏糊糊的軟聲道:“訓導員,訓導員。你說的話,我想了好久,好久好久。”
“什麼?”符免扯被子。
“你說的呀,你說的身上的氣味不重要。可是我不這麼覺得。”
“所以……”
人魚靠近後,符免才看到它另一隻手上滿是藍色的液體。
液體順着指縫滑落,彙成一灘水迹。
厄爾的手裡正緊緊的攥着一片鱗。
魚鱗?
符免眯起眼睛,就着月光看向它的上半身。
人魚那少有的被鱗片覆蓋着的脖頸,此刻的鎖骨正中央處那一塊已經變的血肉模糊。
正在汩汩往外流着藍色的血液。
符免皺起眉,警惕起來:“你怎麼……唔!”
下一刻,所有的話語被堵在了嘴中。少年的頸項被扼住,臉頰也被人魚掐緊,被迫的長大開了嘴,露出裡面鮮紅的舌尖和喉腔。
緊接着,就是一個詭異的、充滿魚腥味的東西被強行壓着舌頭,送進了喉嚨深處。
“嘔!”
鼻腔中滿是那股讓人不适的腥味,符免的兩隻手都用力的拉拽着厄爾的手臂,試圖去擺脫人魚的禁锢。
隻是人魚似乎鐵了心要把這鱗片塞到他的嘴裡。
“咕咚”。
硬物經過喉管,滑入胃中。
“訓導員,把屬于我的東西吃掉吧。它們留下的味道,很快就會消散。可是屬于我的,會永遠存在在你的身體裡。”
“這就是我想出來的辦法呀!”
人魚的聲音環繞在耳畔。
厄爾從來都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。
此刻的它正雀躍的用手指按壓着身側少年的舌根,直到看着那塊鱗片徹底消失在了視野裡,才滿意的松開雙手,撒嬌般用腦袋蹭了蹭身前人,“我做的是不是很好?”